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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日非节非庆,楚国都城临江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烹牛宰羊,每家每户皆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昭凰宫里也置办了大宴,乃楚王为其弟安邑王东方愆接风的庆贺之席。
楚国三公九卿盛装赴宴,东方愆却穿着朴素无华,头顶青玉冠,一袭白布衣,连兵刃也未佩。若他腰间不系鎏金带,走在街,都未必有人认得出这个年轻人便是楚国甘俯一人之下、实为万人之的安邑王。
见过其父东方毓的文武官宦,难免交头接耳:“你们瞧,近年来,公子愆愈发像他的父亲了。”
“英雄出少年,安邑王的确少年英雄。先毓王的子女,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女中豪杰,看来,先毓王是深藏不露之人。当年朝野下无人支持他登楚王位,如今他的女儿稳坐千秋殿,深得民心,他的儿子军功赫赫,又敢独闯虎穴擒贼,一双儿女竟为楚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倒也不枉他得了一番楚王之名。”
“先毓王在先睦王麾下时,曾也是楚国最有名的谋士,自然是深藏不露之人。”
“公子愆身边那个年轻的江湖人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是谁?”
“我记得公子愆在婚宴也与那个江湖客颇为熟络。”
“听说是璇玑孤岛诸葛世家的新岛主,名叫诸葛妄谈,武功极好,师从卫王诸葛遁迹。”
“难道公子愆闯戎族人的大营时,唯一带的护卫便是他?”
“估计是。”
“那为何没有赏他军功?擒了戎族汗王,可是极大的功勋。”
“听说此人向来行事低调,虽与殿下和公子愆都熟识,但除了公子愆成婚那日,他从没在临江露过面。大概军功于他这样的富贵江湖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吧!”
“唉,说到此,可叹那卫王、齐王,放着好好的富贵江湖人不做,偏偏要复国!结果义父义子二人命丧绝世峰,真是令人扼腕。”
席间少言寡语的楚王东方恕,虽然目不能视,却能耳听八方。
几个老臣适才这番对话,都被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听着他们的感叹,恕儿闭着眼睛,抿着酒,眼前闪过一幕一幕的斑斓画面……母亲、父亲、弟弟、夫君、义父……
正沉浸在梦境般的记忆里,楚相陆脩忽然问道:“敢问殿下何时去见一见那戎族汗王?戎族几支大军围在宜德城外,自从丢了汗王,他们又如饿狼一般进攻宜德数次。宋军故意置之不理,宜德虽然粮草充沛,但城中军士染疫者日增,恐怕守不到开春。”
不等恕儿回答,东方愆道:“陆相,不是我为宋国开脱,但是宜德城中瘟疫肆虐,我麾下的精锐尚且不敌这场瘟疫,更何况是连连被我打败的宋军。戎人围攻他们的旧都城,他们就算是想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场仗,只能靠咱们自己。”
恕儿低眉道:“不论宋国是否出兵相助,也不论宋国是否故意不相助,我决意不会让戎族人的马蹄越过楚水,践踏楚国寸土。”
东方愆点了点头,对恕儿道:“姐,你不必忧心。戎族汗王都在这昭凰宫里了,咱们楚国不乏能言会道的辩才,他又勉强听得懂周文,若是能找人与他说清楚利弊,说服他撤军,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
陆脩道:“安邑王莫怪臣直言,但臣以为,戎族汗王领兵万里迢迢从漠北狼城打到宋国旧都,眼见就要打入咱们楚国,怎会轻易撤军?安邑王擒他入楚确实是之策,但若要说服他撤军,便是要将千载难逢的丰功伟业从他囊中夺走。若换做是臣,臣宁可独自死在楚宫,也不会让一路东进的袍泽将士撤军。”
恕儿道:“陆相说的有理,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易撤军。但不论如何,那戎族汗王本人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是占有主动之权。若是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能不试一试就轻言放弃?戎人横扫九州是他们的伟业,但我们若是能说服他们撤军,便是我们的不世之功。”
东方愆举杯笑饮:“我姐是明君,难怪能得陆相这样的忠义、饱学之臣。咱们且试一试,若是不成,我再领兵去打。”又看向诸葛世家的新岛主:“到时候,我拜你为楚国大司马,与我一同阵,可好?”
莫妄谈举杯道:“愿效犬马之劳。不过,在下以为,如今瘟疫未见有成效的救治之法,楚国虽有千军万马,不惧戎族铁骑,可是大军一旦越过楚水,他日返楚,势必会将瘟疫带入楚境,传于楚地百姓。听说宋国有一个村子,几乎全村百姓死于瘟疫。若是驱逐了戎人,却将瘟疫带回了楚国,在下不知,是戎人在楚地烧杀抢掠更为惨烈,还是不治之瘟疫在楚地横行更为惨烈?”
陆脩叹道:“如此说来,说服戎族汗王撤军,是最好的计策,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东方愆看向陆脩,又是一笑:“相国大人质疑最好的计策一说,但也不能不面对唯一的办法一说。”
陆脩敬了东方愆一杯酒:“原来,适才安邑王未把话说尽,是为了给微臣留个面子,不迫臣于绝境。”
东方愆亦饮尽杯中新酒:“小陆哥,遇到这天灾**、祸不单行,咱们是同处绝境。否则,我和妄谈兄也不会涉险冒进。”随即看向莫妄谈,“话说此行若无妄谈兄,我倒是没有绑人的经验。我还记得,许多年前,你将楚国六王绑了一马车,送到晟王府的情形。”
莫妄谈也笑了:“当年小莫只是个跑腿的,一切都承蒙殿下的聪慧机智。”
恕儿摇了摇头:“我当年行事鲁莽,最终害了他们六家人的性命,往事不提也罢。”
东方愆见恕儿不悦,便转移了话题:“陆相,依你看,咱们该派何人去与那戎族汗王一叙呢?我和妄谈兄恐怕是用不了,他一路被我们绑来,早已恨透了我们二人,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陆脩笑道:“安邑王如此问臣,臣岂能不去?”
东方愆故意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有逼迫陆相的意思。”却又眨了眨眼睛:“但是,陆相在千秋殿把那些文臣说得哑口无言的场景,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陆脩叹了口气:“其实臣并不是楚国最能言善辩的人,臣只是说服了众臣暂且与宋国议和而已。殿下与安邑王比臣清楚,先王才是楚国最能言善辩的人。当年千秋廷辩,臣虽不在场,但在藏书任职时读到过先王当年廷辩的笔录。先王提出的缓慢瓦解宋国国库的计策,令众臣叹服,也的确效果显著。”
东方愆见恕儿不接话,自然明白恕儿对林璎的死一直没有释怀。就连他自己,也从未释怀。他不再转移话题,直截了当道:“往事何苦再提?”
陆脩抱歉道:“是臣莽言了。”
东方愆拍了拍陆脩的肩膀:“陆相,你说的没有错。我此生只敬重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先王。可惜,我敬重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世了。我敬重我爹、我娘,敬重卫王、蜀王、齐王,先王能够与他们比肩,是我自己都不曾想到的。”
恕儿不愿席间因陆脩无意提及林璎而气氛沉重,于是笑问东方愆道:“你说你敬重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世了,就证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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