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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这天上午,士心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准备出mén去车站的时候,姥姥忽然来了。器:无广告、、更老太太走了一段路,显然很累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气喘吁吁地进了mén,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外孙。
“快有三年了吧?你都没进过我家的mén。这回来了也不去看看我。得,还得我老太太大老远地来送你。”
士心心里忽然觉得很歉然。是的,已经三年多了,从第一次离开家到běi jīng上学至今,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姥姥家里。姥姥家住的并不是很远,母亲常常去陪伴姥姥,但士心一次也不愿意去。因为他回家的时候本就不多,三年之中一共回过三次家。失学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母亲跟他关系糟糕到了极点,那多少也和姥姥有点儿关联:当初钱强打电话给士心的三姨,歪曲了他离开学校的事情之后,姥姥认定自己的外孙在běi jīng没有好好念书,于是一遍一遍在自己的大nv儿面前数落外孙,时间久了,就加剧了母亲对士心失学的埋怨和不满。士心知道这些,所以他心里一直对姥姥有一点怨恨,这次来了也没有去看望姥姥。
他赶紧让姥姥坐下来,给姥姥倒了一杯茶。姥姥气定神闲地坐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士心,把手里的塑料袋子递给他。
“姥姥,不会是粽子吧?”士心笑着问。
姥姥狡猾地笑了,点点头。不知道是肯定的回答还是否定的意思。
在他很小的时候姥姥一家在省城,并不和他们在一起生活,所以姥姥对他而言更多的是一个概念,几乎没见过几次。到了十岁的时候士心跟着母亲回到城里才真正看见姥姥。她是一个很干练的城里fùnv。
头一回带他上街的时候姥姥给他买了一串儿冰糖葫芦。那是士心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一直拿在手里舍不得咬一口,但是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了很多土。母亲打了他一巴掌,擦干净糖葫芦上面的土叫他吃下去。姥姥却一把夺过糖葫芦丢进了垃圾箱,也没有再给士心买第二根。他当时很想把那根从来都没有吃过的糖葫芦拿回来,但姥姥很坚决地拽着他的手走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姥姥是一个权威,绝对不容违拗。
在士心的印象里,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接近姥姥,姥姥也永远都不可能走进他的生活。所以尽管离得不远,他却很少去姥姥家里,始终和姥姥保持着一种距离。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感觉最终造成了和姥姥之间多年的裂隙,但他固执地觉得姥姥跟他一点儿也不亲。
有一次姥姥让他去买一斤一máo多钱的醋,回到家里之后姥姥看看那瓶醋,断定那是七分钱一斤的醋。士心没有解释,因为姥姥不容他解释就拿着那瓶醋去小店对质了。那一次他背上永远的黑锅,因为小店的人说他买的就是七分钱一斤的醋。姥姥在他身上mō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几分钱。士心很委屈,想哭给他们看,但他没有哭。那个时候他觉得城里人都不可靠,也对姥姥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她宁可相信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也没有相信自己的外孙。
有一年端午节前后,学校组织去chūn游,但士心并没有什么好兴致。因为在那个年龄,chūn游更多的是为了能够带上很多好吃的东西出去享受,或者说是向同学炫耀。但他什么东西都不能有,只能两手空空地去,说不定还要遭到同学的取笑,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去参加chūn游。他一直都没有跟母亲说这件事情,chūn游的头一天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放学回家,帮母亲做了一些家务,然后自己闷在屋里看连环画。那个时候姥姥来了,手里拿着一只饭盒。
姥姥从邻居的孩子那里知道士心要去chūn游,特地来给他送吃的东西。他一点感jī的意思也没有。姥姥送来的饭盒里面是两个粽子。他不喜欢吃糯米,姥姥带来的粽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说不想去chūn游,姥姥的权威马上显现出来,给了士心两máo钱,把那个饭盒放在外孙面前,说:“去!”士心就不敢吱声了。
士心没有吃到那两枚粽子——两个身体强壮的男孩子从他的饭盒里抢走了粽子,还用一个蔑视的眼神否定了他的人格。那个时候他心里真的痛恨姥姥,她一定知道外孙不喜欢吃粽子,偏偏买了粽子;如果不是可恶的粽子,他就不用来chūn游,也就不会受到欺负。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等到过去之后很久才能明白,而且等到明白的时候往往都很后悔。
现在,士心就很后悔。也就是在即将离开,而且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惟一健在的老一辈亲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那个时候自己太孩子气了!
“对不起,姥姥……”
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姥姥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其实啊,这些年我也不对啊!老了老了,我也就想明白了。那个时候啊,我总是觉得你爸爸没本事,你们几个也不听话。你考上大学的时候……”姥姥似乎觉得这个时候说起大学不太合时宜,但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那时候我不想让你去běi jīng上学——huā销大啊!可你还是去了,后来回来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不对啊!不管怎么样,大学里的老师总不会说谎吧?你丢掉了学业,一准儿是自己不争气。”
士心笑笑,没有解释。眼前的老太太显得很可亲。在他的印象里,姥姥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姥姥独自带大了家里五个孩子,供出了两个大学生,这一点上他一直都觉得姥姥是一个了不起的nv人。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姥姥的那种排斥,就连她那张随着岁月不断增加着皱纹的脸庞,也觉得比别人的姥姥多了几分不顺眼的地方。
现在眼前的这个老太太身体明显大不如昔了,说话都停停顿顿,说几句总要停下来歇一歇。但他忽然觉得了眼前的姥姥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姥姥笑呵呵地说:“我知道,我要是不来,你这个娃娃一定不会去我家里看我的。我想看看你,所以我就来了。”士心听见了,心里不能平静。
姥姥走的时候他专mén送她回家,然后才去火车站。一路上老太太絮絮叨叨不停地跟外孙说话,似乎要把这些年里面欠下来的话都说完。姥姥明显地老了,走路一步三歇,肩膀略微歪斜,总不住地嘘气。送到了家里,她还接着跟士心说话,说起了很多士心已经忘记的事情,就连小时候刚来城里之后买糖葫芦的事情都很清楚地记得,也记得那次冤枉他克扣买醋钱的事儿。
士心眼睛涩涩的,不知道说什么。停了停之后他慢慢地说:“姥姥,我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其实,他清楚地记得那些事情,现在仅仅是不愿意想起而已。他出mén的时候姥姥忽然落泪了,喏喏地说:“往后回来一定来看看姥姥,我惦记你啊!”
士心的印象里很少见到姥姥哭。他忍不住就要落泪了,赶紧出了mén。外面,青藏冬rì的风刚烈地吹着,灰土扑面而来。他的眼睛涩涩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也许是因为长大了,也许是因为现在的自己特别容易动情,也许仅仅因为这些rì子过去之后他永远都见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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