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桂子氤氲幸得返(第1/2页)桑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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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俞平海又起了个大早,若在河道拥挤之前赶到西水关,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不准还能多拉一船货。

    深秋的金陵城,桂子的香气浸润在河水的氤氲之间,几乎要渗透到发肤间去。

    他的船走得很快,两岸边的街巷里还看不到什么人影。然而余光里有什么,吸引了俞平海的注意,他手下就下意识地慢了慢。

    才路过的北门桥底下,停着一艘船,那艘船他识得。

    原先是俞平海自己造的,在拉货之前,曾用那船将从西水关入城的外乡人,送去城里四处。后来接了拉货的生意,这船他就很少用,平素都放在桐拂那里。

    可这个时辰,这船怎会停在这里?

    俞平海想想不太对劲,又倒回去。那船静悄悄地泊在桥下,上面似乎没人。

    他扔了麻绳过去,将那船套住,踩着船头跳过去。

    看见趴在船底的那个身影,他就心头一凉,疾步上前将那人扶起。

    “拂!”

    她软软躺在自己的怀里,脸色惨白,手耷在一旁,冰凉。

    俞平海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将她紧紧裹着,“拂,醒醒!”他拍着她的脸,她的脸也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他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她尚有微弱的呼吸。

    这个时辰太早,城里的医馆都还没开门,俞平海急得抓耳挠腮一时又想不出法子。猛地想到前面不远处就是国子监,那里有家药铺,店家他识得,且平素就住在店里,略通医术。

    当下俞平海将运货的船泊在桥下,撑着舟直往那药铺而去。

    看见国子监的一带院墙,俞平海将舟子停了,抱着桐拂就往街上走去,但没走两步他就被人叫住了。

    “这位兄台留步,这船……是你的?”

    俞平海正心急火燎,扭头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书生,随口道:“是。”又疾步向前。

    “可否留步?”那人还在后面唤他,“在下有事一问……”

    俞平海火气就上来了,脚步慢了慢,“我现在没空!”

    那人看见俞平海手里抱着的女子,脸色顿时变了,“桐拂?!她怎么在这里?”罢大步上前,就要查看。

    俞平海警惕地后退几步,“你是何人?怎会认得拂?”

    那人急忙道:“我……我是她朋友……那个……哎先不这个,她怎么回事?”

    俞平海也不再问下去,继续往前疾步而行,“我也不晓得,才看见她一个人趴在船里,就这个样子……”

    那人跟不上俞平海的步子,一路跑着气喘吁吁,“我……我叫金幼孜,是国子监的监生……和桐拂姑娘识得……可否一起……”

    俞平海眼瞅着前面就是药铺,急忙道:“你赶紧去前面药铺叫门,里头的人或许可以救她。”

    金幼孜卷起袖子冲上去就是一顿砸门,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睡眼惺忪的店铺主人看着外头一脸焦急的二人,和俞平海怀里的女子,倒是二话没将他们让进去。

    搭了一回脉,这老人家却皱着眉头一脸困惑,摇头道:“哎呀我毕竟不是行医之人,简单的尚能看看,这种……真不知是为何啊……”

    “哎对了,这丫头看着面熟,她不是……她不是桐君庐家的长女么?”傅先生忽然道,“她爹是有名的铃医,你们不去找他,来找我做什么?”

    俞平海一拍大腿,“瞧我,才定是急糊涂了。”急忙起身就要将她抱起。

    金幼孜却急声道:“等等!她才皱了皱眉!是不是要醒了……”

    傅先生急忙看去,果然瞧见她眼睫忽闪了几下,似是就要转醒,于是低声唤道:“拂啊,醒醒,再不醒,我可要去把你爹爹找来喽……”

    “不……不行……”她忽然喃喃道,一只手慌乱地想要抓着什么,正好抓住了金幼孜的手。

    金幼孜也顾不上,跟着唤道:“桐拂,是我,柚子啊……”

    只见她猛地睁开眼,腾地一下坐起身,直愣愣瞪着金幼孜,“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回来了?”

    俞平海听的一头雾水,“拂,什么呢?从哪儿回来?你们去了哪儿?”

    桐拂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没,没去哪儿……做梦做梦……”

    转眼看到傅先生,她又急忙道:“傅先生,您千万千万别把今天这事告诉我爹爹,我回头给您送湖鲜过来……”

    傅先生笑呵呵道:“不用送,不会告诉那个怪老头子的……不过,他之前今日会回来,你不在家他晓得么……”

    话没完,桐拂已经一个骨碌下了床,就往门外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谢谢各位,平海哥,我借一下你的船行不?”

    桐拂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才迈进屋子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爹爹背着药箱已走进屋来。

    “爹爹……您回来了……”她慌忙把刚烧的水倒进茶盏里,递到爹爹面前。

    桐君庐没接,瞪着她没话,桐拂被瞪得心里一个劲儿发慌。

    “这些日子,你在家都做什么了?”爹爹问。

    桐拂赶紧道:“没,没什么,就是看看书……”

    “看书。”爹爹将药箱放在桌子上,砰地一声,“桌上这么厚的一层灰,你就在这上面看的书?!”

    天黑透了,桐拂仍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过她倒是没功夫郁闷,能回来已是万幸,她实在不想再抱怨什么。

    至于怎么回来的,她是真没想明白。今日想与那金幼孜一,却没料到刚巧爹爹也回来……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爹爹的声音,“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若敢离开这屋子……”后面的话他没,已经离开了。

    刚坐下没多久,桐拂就听见窗上的轻叩声。她忙将窗推开一道缝,看清来人失声道:“柚子?!”

    金幼孜擦了擦额上的汗,“唐突唐突……”

    桐拂大奇,“你怎会寻到这里?没被我爹爹瞧见?”

    金幼孜又擦了一把汗,“我是等到令尊走远才进来的,当是没这么快回来……”

    桐拂一愣,“什么意思?你怎知……是你?!你把他引开的?”

    金幼孜目光躲闪,“我那位朋友也确实……确实不太舒服……你可好些了?后来去了哪里?”

    桐拂将之后的经历与他了一番,金幼孜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人竟被困于一颗琥珀珠子里?纵是他博览群书也是闻所未闻。

    “那珠子呢?”他忽然问道。

    桐拂一愣,“不晓得……”

    “或许那赠你珠子之人,会晓得其中缘由……”金幼孜喃喃道。

    不知为何,虽然一切看起来实属荒诞,但金幼孜觉得桐拂在那山间遇到陶弘景、所见之六朝的亭台楼阁芍药园圃,应该都是真的。

    他对那覆舟山六朝胜景早已心生向往,遥想多少名仕风流……更有那南梁昭明太子的宫玄圃,九曲之池,院内书阁藏书三万卷,是他做梦都神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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