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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桐柔并不认识。
当初跟着宫正女官,在后宫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久,早记不清位置。
原以为自己会被赐死,起码也会挨顿板子,但入来好些天除了送水和食物的,并未见到其他人。
屋子里并不算十分糟糕,虽然简陋,倒也干净。床榻案几都有,连火盆也有。一日二食,也都是可以入口的西。只是没有药,她受伤的手臂这几日渐渐胀痛起来。
到后来,那痛感渐渐不那么明显了,手臂却麻木了,她觉得昏昏沉沉来贪睡。
迷迷糊糊里似乎听见姐姐在唤自己,声音焦急,“柔……你怎么了……姐姐在这儿,别怕”
她急忙想要伸手拉住姐姐,却碰不到任何西也发不出声音。
有人似乎在耳边低声话,“糟了,她看起来似乎不成了……”
“要不要去禀告皇后……”
“她违了宫规,怕是不妥……”
“还是去吧……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怪责下来我们也担不起……”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睁眼看见的,还是头顶那个灰扑扑的帐子,但好像自己没那么难受了。
“醒了,可好些?”有人在身旁问道。
她努力转过头,就看见了他。
“这几日忙于修典,并不知你被皇后责罚。”朱允炆目光温和,“皇后统领后宫,有些事,她不得不做,是我疏忽了。”
“的确是我的不是,皇后该责罚。”她欲起身,“陛下也不该来看我……”
他将她按着,“手上刚换了药,不可妄动。待你身子好些,再回去。”
他起身欲离去,看见她将脸别向里面,不由出声问道:“怎么,可是伤口痛楚?”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陛下如此待我,令我想起姐姐……”
朱允炆瞧她极力掩饰着难过偷偷用被衾一角擦拭着泪水,“待你身子好了,让她们召你姐姐入宫,不过依照宫规,最多也只能一个时辰。”
桐柔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来,“什么?我姐姐可以入宫看我?”
他点头,看着喜色在她的眉梢唇角荡漾开,于那清寂一室中生出迫人光来。
……
冰冻三尺的白河,蜿蜒于苍山霁雪之间,比那涛涛汤汤的气魄,似乎更为壮阔。
这位燕王,当真天助他也。
桐拂从马车的窗子望出去,大军井然有序地在那冰河上飞驰,前头的人马车乘已然上了岸。
待桐拂的马车也上了岸,她才总算松了口气,回望那冰冻如玉魄的河面,又感叹了一回。
直到再看不见那河面,她才回过神来。可没过多久,就听见马蹄声急促响起,一队人马又朝着来路奔去,是那白河的向。
她吃惊地发现,这些人正是大宁城里冲出来的那些蒙古人,也就是彼时金忠赞不绝口的朵颜三卫。
可分明大军已渡了河,他们何故反倒往回奔去?
正扒在窗子上奋力回看,她听见马蹄声靠近,转头瞧去不由一愣。
今日的燕王她还是头一回瞧见,此刻他勒马恰停在她的马车旁不远处。一身金漆山甲外罩红色大氅,在人群中着实耀眼威风。
她不由就想到了燕王妃,同样是无论在哪里都是最瞩目的那一个。当真般配……
他也正举目回望,他身后跟着的马三保道:“陈晖带了一万骑兵,跟了我们好些天,如今也在渡河,打算从后面突袭。”
“正好,给朵颜三卫练练手。”朱棣语调轻松。
他勒马回转的时候似乎才注意到她,看见她愣着,轻飘飘一句,“此刻那白河若是解了冻,就好上加好了。”罢催马离去。
桐拂赶忙缩回马车里,别他一高兴,又把自己提到河边去吹风……
至于河水化冻,他应该是想多了……
朵颜三卫并没有离开很长时间,桐拂还没来得及好好打个盹儿,他们又呼喝大喊着回来了。
陈晖的一万人被他们像捏蚂蚁一般轻松打垮,也就陈晖自己留着条命逃走了……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陈晖的军队被逼回白河之上时,冰层忽然解冻,一时溺毙无数……
朵颜三卫轻松且匪夷所思的一胜,顿时鼓舞了军的士气。
只有桐拂一人觉得十分凌乱,可能自己一直搞错了,也许神叨叨深不可测的正是这位燕王……
与南军的遭遇几乎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桐拂缩在马车里的一角,耳听得马车外撼天动地的厮杀声……
她隐隐听见战报传来,朵颜三卫勇悍无比,连续攻破了南军七个大营,南军四散奔逃……
但很快她不再能听见战报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湮没在刀剑流矢之间……
她试图将金陵城的一切慢慢回想,看有没有法子可以逃离这里。但外面是无休无止的厮杀,她甚至能听见血肉飞溅的声音……
她开始后悔,他领着自己去那白河边时,她就该义无反顾地跳入河中。哪怕被那白河冻僵,也比生生受着如此的折磨要强上太多……
巨大的声响和随之而来的猛烈的震动,令她几乎背过气去,再睁眼,自己身处的这个看似牢固的战车居然被火炮轰开了一个口子。
才那一声太响,此刻她耳中嗡嗡,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呛人的烟火味令她根无法呼吸。
她是如何被拎上了马背,她不晓得。头晕眼花地趴在马背上,她连回头看看是谁的气力都没有。
渐渐她可以看清不远处的燕王,马三保,还有那些将领……
纵然燕军神勇无比,但已缓过神来的南军人数毕竟多了太多,两显然已陷入僵持。不断有人倒下,土地一寸寸被染红,这个修罗场来可怖……
她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暗沉,远远可以看见犹在酣战的两军。
平原上何时起了雾气,火光折射着兵器的寒光,人影绰绰早分不清南军燕军……
她觉得,自己一条命大概是已经交代了,此刻怕是身在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