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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牧童黄牛（二）
天有不测风云，“叶家村”突发瘟疫之后，叶天涯一个**岁的孩童独个儿也过不了日子，只有游西荡，偷鸡摸狗的胡混。镇上的人可怜他，有的便施舍些衣食周济。总之是饱一天饿一天的混日子。
有一天，镇上逢集，午后他正自蹲在街角边怔怔的发呆，突然间看到一只绣着红花的绣鞋停在自己面前，只听一个柔和的少女声音问道：“兄弟，你可是叶家村的叶重？”
他懒洋洋的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一张芙蓉秀脸，肤似玉雪，长眉如画，两只水雾灵的眼睛，嘴角边露出微笑。却是一位黄衣少女。
这少女十三四岁，衣饰华贵，年纪比他大得多，清丽秀，气度高雅，一望而知是个富家姐。他一个潦倒孩童，忽然见到一个天仙般的美丽少女，登时瞧得呆了，竟忘了回答。
那少女抿嘴一笑，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究竟是不是叶家村的叶重？”
叶天涯脸上一红，支吾道：“是，是。”
那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叶重”。
那少女点点头，道：“我听府里的奴才过你们叶家村的事。叶重，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儿，难道便没有亲戚可投奔？”
叶天涯摇头道：“我外婆家也没人了。我，我……”红着双目，泫然欲泣，却不下去了。
那少女秀眉微蹙，轻轻吁了口气。
便在这时，忽听得人丛中一个女孩声音连叫：“姐，姐！”
那少女“嗯”了一声，只见一个绿衣鬟匆匆而来，道：“姐，原来你在这里！老爷让大家到处找你呢。”
那少女俏脸上登时掠过一层阴影，嘴微翘，道：“我出来赶集。爹爹寻我作甚么？”
那鬟道：“老爷，咱们刚搬来镇上不久，须当心附近有坏人。老爷让姐立时回家！”
那少女点了点头，淡然道：“知道了。”微一沉吟，向叶天涯道：“兄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天涯站起身来，怔怔的瞧着这位秀丽温雅的大姊姊，实在不明白，自己一个乞丐能帮人家富家姐什么忙。
那少女见到他这副呆相，抿嘴一笑，轻声道：“我姓苑，镇苑府便是我家。我家里的人都很喜欢吃羊肉，因此我想请兄弟帮我家放牧牛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白辛苦，至少你可以有口饭吃，有衣服穿。这样吧，你若是愿意，明儿便来我家如何？”
罢从身边掏出一把铜钱，塞在他的手里，转身离去。
直至苑姐的背影在人丛中消失，叶天涯兀自呆立当地，此番光景，宛在梦中，令他茫然不知所措。
其时镇上的人多有传言，镇苑府的老爷是个告老回乡的官员，也是一位持斋行善的大好人。几个月来，苑府中时常拿出一些银钱来，修庙、放斋、舍粥、舍钱、舍棉衣，连叶天涯这个乞丐也曾得过几个馒头、几铜钱。
次日苑老爷便依从女儿央求，让“叶重”做了苑府牧童。只因他年力弱，不能做粗工，也便只能做个牧童了。
后来他从苑府仆人口中得知，苑姐闺名叫做“良姝”，乃是苑老爷的爱女，苑良玉的姊姊。大家都，苑夫人三年前因病逝世。苑老爷大恸之下，辞去京官，带同一儿一女及一干婢仆离开京城，来这“光武镇”定居。
苑大姐端庄贤淑，体恤下人，深得老父宠爱，幼弟敬重，合府下人无不爱戴。
自从夫人逝世之后，苑老爷并未续弦。在此隐居之后，种田读书，深居简出，委实做了不少善事，俨然便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乡绅。
其实苑老爷平素已甚少过问家事。苑家的一应杂务琐事，多由管家和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姐代理。
有一天，叶天涯见到苑姐在后花园中赏花，便即上前，跪倒叩谢。
苑姐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自入府之日起，你所吃的每一口饭，都是你自己放牧所得的薪工，而非施舍。”
她顿了一顿，又道：“听叶家庄出事之后，你沦落无依，受人欺侮，还常和曹六、钱歪嘴等无赖为伍。我担心你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现下你年纪幼，暂时只能寄人篱下，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自立，成为一个男儿汉的！”
五六年过去了，当日苑大姐请他做牧童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
这当儿苑府少主人苑良玉见叶天涯眉目间流露出一股凄恻之色，多半是想起亡故的亲人，颇觉无趣，拍拍他肩膀，笑道：“喂，不要难过了。你也该饿了罢，厨房里有馒头。你快将这四书收好，赶紧放牧去罢。”
叶天涯离去后，苑良玉望着他的背影，苦笑摇头，自言自语：“想不到这个苦命的穷子居然还是个书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为甚么我偏偏不喜欢读书呢？这子比我还一岁，却能过目成诵，不但尹夫子常常夸奖，姊姊让我多跟他，而且连爹爹做过朝廷命官的大人物，也把他夸得地上少有，天下无双。”
叶天涯照例先去厨房用白布包了几个热馒头，又到偏院牵出一头黄牛，赶着羊群，离了苑府后门，悠悠然出镇而去。
这般牧童、黄牛、羊群出入镇的情形，日日如此，寒暑不间，四处乡民俱已是司空见惯了。
其时当初春，牛羊所食，多是干草枯叶。
但见这牧童骑着黄牛在旷野间漫步而行，口中念诵着口诀，手上比划着招式。过不多时，便将羊群赶在一个水塘边，让其在岸旁自行吃草。
他跳下牛背，信步走到一个土丘之上，一眼望去，但见麦田青青，平野莽莽，有几个农夫在远处忙碌劳作。
水塘对岸一大片黑沉沉的树林，正是这牧童夜夜前往练功的所在。树林的另一侧，便是已被烧成白地、无人敢去的叶家村废墟。
叶天涯呆望着废墟向，想起早晨在苑老爷书房中与苑少爷的一番话，不觉又勾起了他的心事来。
自从五年前做了苑府牧童之后，他便不再游西荡的混日子。每日里放牛牧羊，在各处旷野间闲逛。
如此忽忽过了数月。转眼间他父母、两个姐姐已去世一年了。
有一天上午，也就在这个水塘边，半空突然轰隆隆一个霹雳。抬头一望，只见阴云漠漠，早已遮没了半爿天，雷雨将至。
他心想：“快下雨了，还是将牛羊赶到前面树林里避雨吧。”
其时当炎夏，大雨来就来。一阵凉风吹过，闪电连晃，空中焦雷一个接着一个，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洒将下来。
叶天涯冒雨赶着牛羊进了树林，片刻之间，身早已湿透，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
他将羊群聚拢，清点无误，这才抱膝坐下，倚树休息。
风雨之中正自朦朦胧胧的靠在树下打盹，忽听得树林深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叶天涯一惊而醒，急忙跳起，伸长头颈，侧耳听去，风雨中又是“啊”的一声惨叫，同时隐隐传来砰嘭、喀喇之声，劲风互击，显是有人斗殴。
先前他做乞丐之时，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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