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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辣手书生(三)
吃过晚饭,牛真儿替父亲和叶天涯泡了一杯香茗,又帮着母亲收拾碗筷。举止有序,娴雅守礼。叶天涯瞧在眼里,心中暗赞。
他陪着牛朴夫妇了一会闲话,这才站起身来,道:“牛叔叔,牛婶,今日多承款待,侄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明儿二老和世妹还得赶路,还请早些休息。侄也该回客栈了。”
牛朴点一点头,道:“好,你也早些歇着罢。”
牛夫人微微一笑,向牛真儿道:“真儿,你打着灯笼,送一下叶家哥哥。”牛真儿低低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提了一盏灯笼,又将那只衣包提在手中,回眸笑道:“‘叶家哥哥……天涯哥,咱们走罢。”
叶天涯也自取了包袱和兵器,向牛朴夫妇鞠了一躬,辞了出去。
牛真儿先行出门,叶天涯跟在她身后,穿过院子,来到前面茶馆。
叶天涯伸手卸下一扇门板,侧身挨了出去,一回头间,见牛真儿也跟了出来,忙道:“世妹,请留步罢。我自个儿走,不用你送。”
牛真儿俏目一转,微笑道:“不行。我要送你进客房,这才放心。”迈步便行。
叶天涯一呆,夜色朦胧中四顾无人,忙即追上,伸臂拦住,道:“牛世妹,你一个女儿家,待会儿怎么回来啊?”
牛真儿嫣然而笑,轻轻道:“你若是不放心,再送我回来便是。然后,我再送你,你再送我。再然后,我再送你,你再送我。岂不好玩得紧哩?”
叶天涯又是一呆,摇头道:“那怎么成?这般送来送去,岂非没完没了?”
牛真儿向他横了一眼,将灯笼轻轻摇晃,幽幽的道:“呆子,难道你不喜欢人家多陪你一会儿么?”
灯笼光掩映之下,叶天涯见她脸上并无愠色,嘴边却带着俏皮的微笑,一副女儿情态,娇美无限,不由得怦然心动,又想起日间她偎依在自己怀中的情景,更是心中一阵荡漾。
牛真儿见他呆立不动,目光不敢与自己相接,轻轻吁了口气,道:“傻哥哥,我是和你开玩笑呢!现下我已明白你的心意了。天涯哥,你是个英雄好汉,有正经事要办,必须得走。而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也无法帮你。你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
叶天涯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强自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听了她这番话,如遇大赦,缓缓转过头来,拱手告辞,道:“牛世妹,愚兄得走了。你自个儿要多保重。”
牛真儿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双眼,点点头道:“天涯哥,你也保重。”伸手过去,将衣包和灯笼递在他手中,转身进内。
叶天涯望着牛真儿窈窕娉婷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禁呆立当地,突然之间胸口一阵酸楚,恍恍惚惚,惘然若失,隐隐觉得:一别而后,再也不能和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子见面了。
当晚他回到镇上客房,洗过手脚,收束心神,照例在床上盘膝打坐,练了三遍行功,这才着枕入睡。
翌晨叶天涯起身,穿衣洗脸,推门而出,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外,臂倚栏杆,右手支颐,正自呆呆出神,却不是牛真儿是谁?
叶天涯愣了一愣,奇道:“咦,牛世妹,你不是去颖州了么?怎地还在这儿?是不是牛叔叔有事,让你来找我?”
牛真儿嘴角边似笑非笑,摇头道:“不是!天涯哥,你可是真能睡啊,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会儿我爹娘所坐的大车多半已在几十里之外啦。”
叶天涯又是一愣,失声道:“啊,甚么?你爹娘已经动身啦。怎地会留下你一个儿?”
牛真儿微笑道:“也不是我一个儿,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你别忘了,昨晚吃酒之时,我可是当着我爹娘面前向你过,还有一件事也得麻烦到你身上呢。那便是请天涯哥带我一起去颖州。你当时可是答应过的。你瞧,我连包袱也带好啦。”
着伸手拍拍背后一只包裹。
叶天涯一跺脚,急道:“胡闹,胡闹!我几时答应过带你同行啦?”
牛真儿甚是得意,笑道:“多半你喝多了酒,忘了这话啦。横竖也顺路,不耽误你的事情。天涯哥,要不然,你还是别管我了,让我自个儿去颖州找我爹娘罢。唔,若是途中出了甚么事情,日后你见到你牛世叔和牛婶子,就从来没见过我。只要你不认账,料来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好不好?”
叶天涯呆了半晌,叹了口气,怏怏的转身回房。
牛真儿跟着入内,心翼翼的道:“天涯哥,你别着恼。你只管放心,一路之上,我甚么都听你的,绝不跟你添乱便是。当然,若是你真的不喜欢我跟着,等咱们到了颖州,你把我送到我二舅家,再分手便是。当然,若是你肯让我陪你闯荡江湖,我自然也依你。好不好?”
叶天涯苦笑摇头,皱眉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啦。你爹娘也真是的,居然放心将你一个女儿家跟我一个大男人同行。”
牛真儿见他答应了,拍手笑道:“好极啦!我娘了,当年你爹和我爹可是至交好友,乃是过命的交情。现下你一个儿孤苦无依,当今世上,我爹娘便是你的长辈。对你的人品,二老还是信得过的。嘻嘻!”
叶天涯见她喜溢眉梢,娇脸如花,寻思:“看来昨晚这妮子便已有了这个主意啦。”一转念间,又想起当时牛夫人在饭桌之上的言语神态:“不定这是牛婶的主意。”
跟着想起昨晚牛朴亲口许婚之事,心中突突发跳,难道这也是他的主意?难道这是牛家在撮合自己和牛真儿?
牛真儿见他皱眉沉吟,轻声道:“天涯哥,咱们先去哪里?几时动身?”
叶天涯想了想,道:“我要先去泰和县城。咱们吃完饭便走。”
二人用过早点,结帐出店。
叶天涯盘算已定,先在市集上雇了一辆骡车,供牛真儿乘坐,又去骡马行买了一匹马代步。
二人乘马坐车离去之时,兀自听得界沟镇不少人都在背后悄悄议论昨天“牛记茶馆”之事。
有的这俊俏后生便是将大闹茶馆的熊老爷一伙打得唤爹喊娘、赔钱求饶之人;有的熊老爷已被吓得卧床不起,可能命不久矣;有的这少年是个江湖义士,嫉恶如仇,收拾贪官恶吏,土豪恶霸;有的这少年其实是个身怀绝技的秀才相公,心狠手辣,专门打抱不平云云。
叶天涯听得有趣,暗暗摇头,突然间心中一动:“心狠手辣,打抱不平,叫天下的贪官恶吏、土豪巨寇,个个心惊胆落,岂非人生一大快事?”又想:“百无一用是书生,负心多是读书人!我昨天想杜撰一个外号来着,一直还想不出来。其实一众百姓之言,倒可借用。”
言念及此,忽地勒转马头,在马背上远远抱拳,朗声道:“老乡,多谢了!俺叶天涯从此便叫做‘辣手书生,专打天下的贪官恶贼,不仁不义之徒。哈哈!”仰天大笑,疾驰而去。
那车夫听这位“辣手书生”便是制伏恶霸熊坚之人,又惊又怕,当即弯了舌头“得儿一一”声响,击鞭劈拍作声,催赶骡子,放蹄急奔,跟在叶天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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