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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梦想着能做大工的韩扬跟着十七岁多的“老江湖”李二娃在火车站转悠了两圈,终于找到了二十路车的车站。两个人挤上了车,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听着售票员那地方口音的报站,生怕就错过了地方。晃晃悠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终于在那个叫做烟花巷的地方下了车。
老实说,韩扬一下车很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烟花巷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地方,因为古诗中,这烟花与斜阳柳树,青楼歌jì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这条烟花巷不过是一条城中村的小土巷罢了,路面上坑坑洼洼还积着不少的污水,两边的房子还很多都是私自搭建的违章小棚。两人在泥泞的小巷中左闪右躲地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了54号门牌。
敲了半天门,那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探出一个老太太的脑袋,上下打量着他们俩。
“你们是要来租房子的吗?”老太太穿着一个大白汗衫,扇着蒲扇问道。
“不是,我是来找我的表哥的。”李二娃闷声闷气地说,想了想又补充说:“我表哥叫张大贵!”
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张大嘴,张大嘴,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张大嘴的。”
李二娃有点急了,大声地对着老太太喊:“是叫张大贵,他是来这里打工的,帮人家装修的!”
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头,那老头对两人说:“你说的是张木匠他们吧,是从四川来的张木匠吗?”
“是,是,是!”李二娃高兴地说道:“就是他们,我是张大贵的表弟,是来找他的!”
“你们来晚了,前天来找他就能找到了!”那老头回答道。
那个老太太看他们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说:“前天晚上,上面来查暂住证,他们都没有办,就都给带走了。你们来也太好了,把他们的那些东西都带走吧,都堆在我这儿影响我向外租房子的。”
李二娃一惊,连忙追问,才知道原来s市要举办一个国际xìng的大会,为了保证大会的安全顺利,全市正在组织清理盲流的行动,凡是没有暂住证的,一律要收容。他表哥的那一帮人都没有办证,所以被一窝端掉了。
“那你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韩扬问老头。
老头摇了摇头,说大概是收容所吧,至于收容所在哪儿,他们也说不清楚。
从烟花巷出来,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个小河边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韩扬问“老江湖”李二娃。
李二娃挠了挠头,说道:“凉拌!”
摸了摸身上之后,李二娃掏出了七八张钱,数了数,高兴地对韩扬说道:“我身上还有五十六块钱呢,韩扬你还有多少钱?”
韩扬也掏出来数了一下,他的要多一点,有八十多块钱。
“太好了,我们省着点用,可以坚持十多天呢,那时候我表哥肯定就可以放回来了,那时候就好了!”李二娃还真是一个乐天派。
“那晚上住哪儿?这点钱要住店两天可就没有了。”韩扬依然很沮丧,他想起来那老头老太太刚才不让他们住在张大贵他们的出租屋里,说是让查到他们又收留没有暂住证的人住住宿,是要罚他的款的。
“你看,那儿不就挺好吗?”李二娃一指河边几个准备用来埋地沟用的水泥筒子,“你看,又遮风,又避雨!”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河边坐着,傍晚的时候,李二娃去一个小食摊上买了点馒头,又夹了点咸菜,两个人坐在河边吃完了,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河边有许多城里人在这里锻炼身体,有快走的,有倒着走的,还有假巴意思练气功的。韩扬在县城里多少还知道这些人的健身方法,李二娃却不停地嘲笑那些可笑的方法。
渐渐地天暗了下来,城市的灯亮了起来,路灯,霓虹灯都亮了起来,高楼上的灯也亮了起来,整个城市变化得比白天更加多姿多彩,绚烂夺目。省城就是省城,比他们那个乡下的县城不知要漂亮多少倍。想到自己将来也能够在这个城市中去生活劳动,韩扬就想,自己一定做事要认真,做成的每一个活都要做得好好的,那样才对得住这个城市的漂亮。
天黑了,两个人各自钻了一个水泥筒,打开被子在里面睡觉了。
“这个水泥筒子睡觉真他妈的好,两头一封就是一个好棺材!”李二娃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
韩扬也困了,因为在火车上根本就没有睡觉,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今天到s市后的事情想清楚,他就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半夜里,他们睡得正香的时候,韩扬的脚被人踹了几脚,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道刺目的手电光正正地照着他的眼睛,令他目眩得难受。他用手去挡住那道强光,坐了起来,从水泥筒子里钻了出来,这才发现李二娃也已经被拉了出来。这家伙在这里睡觉居然脱得只剩下一条花裤衩,样子格外地滑稽。
等韩扬的视力逐渐恢复了之后,他这才看见面前站着五六个穿着制服的人。这制服韩扬认识,象是jǐng察的,但又不是,是所谓的治安联防队员,在他们县城里,叫做“伪军”。
“身份证!”对方大声地说道。
“没有!”韩扬回答地也很痛快。
“暂住证!”对说又强调了一下。
这次李二娃和韩扬异口同声地说道:“也没有!”
对方说话真的很利索,只说了两个字:“带走!”
“走就走!”李二娃回答得更干脆。
韩扬和李二娃抱着他们的被子,跟在那几个的后面,上了一辆中巴,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几个联防队员的护送下,中巴车载着一车“无证”的“盲流”们,向未知的世界开去。韩扬对未来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担忧,他从车窗往外看去,那个漂亮的城市依然还存在,但是韩扬却忽然觉得,那些钢筋混凝土浇筑出来的建筑是那么地冰冷,这个城市不属于他,或者说,他不属于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