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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不同在监斩台上看着处决了十来个死刑犯后,就命人将人犯重新的押进囚车,送回了大牢。
“果然有惊无险!”
苟参回到牢里就往茅草上一躺,继续假眯,而陈汤却再也不复往常那样站如松坐如钟的精神,软塌塌的靠在墙壁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牢狱的地面。
一会,狱卒送来了饭食,苟参将黍米粥放在陈汤眼前,陈汤也不吃,朱博又在隔壁叫:“又没杀你的头,你这人却像是被抽取了魂魄一般,没劲!”
陈汤谁也不理,朱博就问苟参:“苟兄,这下我看咱们是死不了了,劳驾给咱说说,那个‘人生交契无老少’下来那一句是什么?”
苟参还没回答朱博的话,牢门口就走过来了寇德海。
苟参脸上带着恬静的笑,这让寇德海看到了莫名其妙的生厌:“像尔此种心里都是石头的呆子,太守不知还对你念念不忘做什么?”
“你,必然是还不认罪的了?”
“然也,苟参无罪,没什么好认罪的。”
寇德海往牢门跟前走近了一步说:“那,你,就等着,去,死!”
寇德海说完了就走,朱博又问苟参:“苟兄,苟参,那个‘人生交契无老少’下来那一句到底是什么?”
“论交何必先同调,”苟参看着寇德海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回答朱博。
“哦!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原来是交朋友不必在意年龄,交朋友也不需要说同年同月同曰死这样的话,嗯,好,我明白了,哎,对了,你我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蹲过同一个大牢,一起上过法场,那我们算不算是生死之交?”
苟参不再理会朱博,朱博又问:“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我给你说,我啊,我这人……喂,苟兄,你在听没有?”
……
颍川郡太守申不同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等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一句写出来,他蔼然叹气:“这苟参小小年纪,如此气魄,如此学识,却偏偏不能为我所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原贤在一边轻声笑说:“姑丈,奴才好用没有用,人才有用不好用,有才能未必有节艹,有节艹未必能办事,能办事未必会忠心,忠心的却未必是才俊,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强求不来。”
申不同点头:“好了,那你就去安排吧。”
“是,姑丈,等苟参这边好了,再处理许浩明,权且让许浩明再困窘几曰好了。”
原贤出去了,申不同看着外面阴暗的天色,再瞧瞧书简上的字迹,忍不住念道:“颍川男儿重功名,剑光如电气如虹……断头台上叹零丁,叹零丁!”
陈汤连着一天都没吃饭,苟参想开导他几句,却无话可说。
苟参知道,这个陈汤是被囚车拉出去在法场晃荡一圈给彻底消磨掉了自尊心。
像陈汤这类型的人,太过于自我,一旦外来的力量击毁了他看似坚硬的自我壁垒,他所有的骄傲和自负就在瞬间崩塌,他世界里的一切就都成为了断壁残垣。
太过自尊的人,实际上最爱的人是自己,所以,他输不起。
这两天,听陈汤的只字片言,苟参知道陈汤这人自视极高,但是命运多舛,虽有满腹才学,只是一没有后台撑腰,二没有万贯家产的本钱,三没有遇到赏识自己的人能够提携,加上他又贪财,虽然当了个小官,却屡次被人弹劾,总是被抓进大狱关押惩处,可以说,人品名声非常不好,自己将自己仕途的路走的窄了。
陈汤是属于记吃不记打的,连寇德海这个颖水县的县丞都清楚陈汤在颍川郡府衙里的所作所为。
在官场中,身上有了污点,就很难洗白了,除非有了逆天的转变,声望光芒四射,遮挡住了其他的不足和瑕疵,众人都被你的闪光点吸引,才有了被人选择姓忘却的可能。
不知道是死亡的威胁还是陪斩的羞辱让陈汤一蹶不振,苟参觉得,陈汤可能已经垮掉了。
朱博原本还时不时的和陈汤说几句话,斗斗嘴,从法场回来后,也不理陈汤了,他现在几乎就是不停的在和苟参谈论诗,像是一个陷入学识之中的莘莘学子一样,但是苟参像朱博对待陈汤一样,不理会他。
苟参每次吃完了饭就在牢房里连续不断的走动,而且逐渐的旁若无人,朱博每每的和他说话,他都置若罔闻,朱博不知道苟参是发神经还是为了不想和自己说话才装作很忙的。
苟参没时间理会朱博那幽怨的眼神,最近在牢中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息有壮大的迹象,经脉也被这股气流给扩充涨宽了许多,而且他感到自己最近好像特别的能吃饭,肚子总是容易饿。
但是从苟参被关进牢房里之后,只吃过一次好一点的饭食,而且那次还被陈汤将好东西吃完了。
在牢房里实在是没事可干,什么问题想得太多也没有付诸实施的机会,还不如锻炼身体,苟参心里默念着那篇心法,感受着暖洋洋的的气息在身体里从点点滴滴慢慢的汇聚成蜿蜒小溪,从小溪流又汇总起来要成为绵长的河。
这种感觉太奇特,让苟参觉得不可思议。
天色黑了又转明,苟参算算,这是被关押进牢房的第三个白天了。
今又黎明。
晨曦透过牢房上面狭小的窗户照在监牢里,苟参停止了吐纳睁开眼,看着进到牢里的几个狱卒。
一个牢头对着苟参说:“换了狱服,你和这两人走。”
“去哪里?”
这牢头不耐烦的说:“你被发配到夜郎边境服劳役,今早就出发,还不快些!”
原本就知道申不同几个不会杀自己,但是处置自己的速度这样快,苟参倒是有些没想到。
在牢里将刑具戴好,苟参看了一眼依旧垂头丧气的陈汤,说了一句:“陈兄保重。”
陈汤还是没有反应,靠在那边牢房栏杆上的朱博倒是裂开嘴对着苟参笑:“够惨,你一路好走啊。”
苟参对着朱博拱了一下手,朱博又说:“相逢即是有缘,你如今要走了,可还有诗什么的留下给我?不然我多闷。”
苟参忽然的哈哈一笑,说了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然后就出了牢门,走了。
朱博一听,看着苟参的背影说:“流放到千里外的夜郎戍边,高兴什么,有什么值得大笑的,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