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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洛阳。
巍峨雄城,耸立于洛水之上。历经战火洗礼,饱经风霜侵袭,哪怕在不断地走下坡路,千年古都的历史底蕴,仍旧摆在那儿。
已是四月末,孟夏的尾巴,骄阳笼罩下,天气炎热得有些令人烦躁,习惯了气候的国人都有所不耐,而况于那些域外的胡人。
偌大的城池外,设有十余座大营,旗号纷杂,不过其中有几座,比较突出,黑袍黑甲黑旗帜,这是来自河东新朝侍卫禁军。
关右穷苦,但那边的局势仍旧混乱紧张,不只是“反辽运动”,后蜀的军队正趁着中原动乱,积极进取,不断地侵扰扩张。看起来,蜀帝孟昶的野望貌似还不小,拿下的秦、凤四州还不算,没消化完战果,便有发兵东向,入寇京兆,夺取长安之意。
兜了一个不算大的圈子,在都畿西面,构造了一条勉强靠谱的防线,刘知远率军从容东入伊洛。
近来,皇帝刘知远的心情却格外的不错,进取中原的战略进行得太过顺利了,长驱直入,一路所向披靡,现实中所面对的阻力,远远小于预期。这一路来,基本就在招降纳叛之中度过,各方面都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怀州那边,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困,河内城终于为史宏肇所攻破,伪命河阳节度使崔廷勋最终当了契丹的忠臣,当然,也可能欲降而不得,据说他是在城破之时为乱兵所杀。
史宏肇这边,花费的代价也不算大,大概也是算好了刘知远东来的日期,率众与之会师于洛阳。
而闻刘知远御驾之来,河洛之地的义军也呼聚而来,投诚献忠,然而,这些人想要混口饭吃的想法则要更真实些。经过契丹人的掠夺,别说普通的百姓了,连那些军队盗贼都是饿着肚子的。
刘知远也尽数接纳,并从中挑选勇士,以补充禁军,尤其是那些原本在石晋禁军中有过从军经历的,拿来便能用。自东入河洛之后,刘知远手中的兵力,迅速膨胀壮大,不过良莠之分,也越发明显了。
当然,最让刘知远欣喜乃至惊喜者,莫过于栾城之战的消息传来!
仔细阅读自镇州发来的战报,听完来使的描述,刘知远都不免惊出一身冷汗。喜悦过后,刘知远也不由为他家二郎的胆略、运气感到不可思议,对战果之辉煌,不能自已。
相较于刘承祐这支偏师在河北的锐意进取,豪气干云,刘知远这边,空拥大军,取得的战果就有些不足看了。
闻得辽帝驾崩,辽军败北,刘知远这心理压力直线下降,心气也提了上来,再不似此前那般保守。在洛阳宫城,御文明殿,接见西京官员,并且开始商量着,更改国号的事宜。“晋国”这块破烂招牌,到眼下,已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该抛弃了。
同时,侍卫亲军中的诸多将领,以史宏肇为首,几番请命,急于东进,拿下开封。他们也是被栾城之战的结果,给刺激到了。
对刘承祐,刘知远大喜之下,再度发下制令,以之为成德节度使、河北诸军制置使、守司空,总领河北诸道州事。名头很是响亮,但实际作用,不大。不过,倒确确实实地给了他插手河北诸州军政的机会。对其后,刘承祐上表的扩军、犒赏,以及一些官员的任命,刘知远也都一律应允了。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二皇子权力过重,并隐晦地向刘知远建议,当有所防遏。刘知远闻之大怒,疑其离间父子亲情,下令将进言者杀了。
然后,不及两日,刘知远以皇长子刘承训为安国军节度使、河北诸州招抚使、守司徒,领军自太原发,前往镇州支援刘承祐,并押送缴获财货南归。
入洛以来,深感都畿破败的刘知远已然感受到了巨大的财政压力,缴获的那大量财货,于新朝来说,确是能回一大口血,十分地重要。若没有,便不作想法,既有,却由不得刘知远不惦记。
要知道,河东那边,为了支持进取中原,财政已经快崩溃了,为了募集饷钱、粮食、军械、被服,三司使王章头发都抓掉了不少,许多严厉的剥削手段,已至民心不稳。
宫城之中,刘知远又接见了一名前来觐见的节度使,河阳节度武行德,这可是他亲自委任的。对这些在早期局势还不明朗之时,便敢为天下先,表示臣服的节帅,刘知远还是十分恩遇的,亲自留其与自己用膳,以示荣宠。
而武行德应该也是个很识趣的人,亲自领军从孟津渡河而来,表示要翼送天子至东京。同时,他将他在河阳征集的粮食物资都运送而来敬献,虽然量并不多,但足表其心意。
对这样的聪明人,刘知远很满意,赐予他袭衣、绢缯、良器,多加勉励。而武行德,也是并州人,待之愈亲厚。在这个时代,当真遍地都是河东将。
“军纪还需整饬!”亲自在洛阳周边的军营中巡视了一圈,刘知远黑丑的脸上明显透着不满。军队数量虽然上去了,但军纪的监管明显有些放松了。
“我们还未进东京,天下道州还多有不臣服者,还不知有多少仗要打。什么都能放松,唯有军队不能!”刘知远的声音中已然带着怒意,训斥道。
在场将校,都唯唯应诺。史宏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新朝禁军的一把手,底下出来问题,他自然是有责任的。
他脾气不好,在刘知远面前丢了面子,心里自然窝着火,绷着一张脸向刘知远保证道:“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严肃整治!”
史宏肇这个人,虽然性格乖张,桀骜不驯,但治兵,还是有一套的,尤其在军纪这一块儿,更以严刑厉法而约束麾下将士。率军南下,他的武节军,也完全做到了于民秋毫无犯。
当初河东诸军,也只有史宏肇统管的武节军,能够在军纪上,与整饬过后的龙栖军相比。但以其手段过于狠厉,大多将士,对史宏肇,是畏其威,而恨其人。
而观其神色,为了给刘知远一个交代,恐怕是又要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