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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观一开始是不想收他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收徒,而且他还是掌门人,总不能挑个资质差的。
“筋骨平庸,学武只会勉强,还是下山去吧。”
这话说完之后慕南观就有赶人的意思了,只是杨大夫求道,“慕掌门,这孩子实在是无处可去了,青鼎门再不收留他,他怕是真的要饿死街头了。青鼎门惩恶扬善,不能放着这样一个孩子不管啊。”
“但青鼎门自有法度,也不能乱施恩慈,这样岂不是让每个流浪之人都可以做我青鼎门弟子了。”慕南观道,“我青鼎门不是随便就可以收徒的。”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只是当时落在小小孩童的耳边,刺耳的很。
“杨伯伯,我不喜欢这里。”倔强的孩童道。
还不待杨大夫再说几句,那孩童已经转身出了青鼎门的大堂,就朝着自己来时的山门而去。
杨大夫连忙追出去,“孩子,你等等。”
慕南观亦是跟了过去,却看见那孩子在门外,眼里有泪也一直忍着,在看着这边。
“慕掌门,就算不做弟子,留他在青鼎门做个洒扫的小伙计也好啊。”杨大夫再次求道,“这孩子一路上山来,实在也是累的很了。”
“你说,他是自己上山的?”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慕南观有些动容了。
杨大夫一见有戏,赶紧道,“是啊,这孩子真是怕极了麻烦别人,硬是一声不吭自己爬了上来。”
怪不得他刚刚的小脸苍白,双腿打颤。
慕南观走过去,“孩子,你可想学武?”
“不想!”慕迟把脸一扭。
“说真话。”
“想……”
“为何?”
孩童想了一会儿,“因为学武,那些要饭的和野狗就能不追我了。”
慕南观有些动容,他不善与人交际,只是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那好,那就留下来。”
孩子很是惊异地抬头看他。
“你便是我第一个徒弟了。”
“傻孩子赶紧叫师父啊!”杨大夫惊喜至极,拍了拍慕迟的头,让他跪下叫师父。
“师父。”孩童怯怯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摇摇头。杨大夫道,“他父母早便不在了,自己也不记得姓名了。”
“既然如此,那日后青鼎门便是你的家,那你便也跟为师随你太师父姓。从此就叫做,慕迟。”
慕迟作为慕南观的第一个弟子,一直都是被师长教导的最为严厉。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天分不足,于是小小年纪便不到天明便起床练武,晚间众人睡下还要把白日的功课再次温习一遍。
那时候正是小孩子贪睡的年纪,他到底付出了多少,才获得师父的赞赏,获得师弟们自心底的敬重,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后来师父带了一个小师妹过来,是青鼎门好多年唯一的女弟子。师父说她叫慕衡,是自己好友之女。
这个小师妹不愿意跟师兄们说话,也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
于是慕迟怕她被同门冷落,便带着几个师弟去关心慕衡,终于这小丫头和众人熟络起来,也变得开朗许多。
最让慕迟惊奇的,是这小师妹的天分,虽然不算是绝顶吧,但已远超当年的自己了。
自己那时需要练上十几遍才能熟练的招式,慕衡三五遍就会了。
之后慕迟长大,第一次下山,以青鼎门之名,惩奸除恶。这次他要去的,是南佑东境一个叫鬼门山的地方,这里有一批西戎来的盗匪占山为匪,为祸乡民。
他和几个长辈一起去了,同时去到那里的,还有为亲人报仇嘴里喊着要打上山去把贼寇剥皮抽筋的百姓,以及官衙临时派过来的,满脸不在乎的官兵。
其实攻山的主力,还是青鼎门人。
他们都打着“有青鼎门人在,何必我出力”或是“若是青鼎门人都对付不了,我们自然也无能为力”的幌子,大多在袖手旁观。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却不想人心可以凉薄至此。
他本想不在乎这些人,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直到他看见,山寨被攻破之后,这些官兵和百姓的所作所为。
他们抢掠山寨中的金银财宝,都争着据为己有。
他们看到山寨上的女子,都是拖到一个隐秘的角落,有的甚至不顾外人的眼光,不顾那些女子的嘶喊求饶,撕开她们的衣服,便直接在地上发起了兽性。
这便是自诩良善的官兵和百姓么……慕迟觉得自己有些不懂了……
而他在追击这些逃跑的匪寇时,遇上了一个拿着刀的,双目通红,满是怒火的人。
“站住!”慕迟策马追去,那人已经逃不了了。
“把刀放下,跟我回去认罪,也许还能轻判。”慕迟的话,句句都是他师父曾教过他的,劝人向善。
只是那人突然仰天大笑,“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剿匪吧,竟还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难道不是么?”慕迟道,那人的神情,让慕迟有些拿不准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历来的匪寇,就没有痛痛快快地死过。”那人道,“小伙子,你知道刑场上那些人敲的鼓,鼓面都是用犯人的人皮做成的么?”
未经世事的慕迟有些错愕,这些事情,他师父自然不会跟他提起。
“我不想自己的皮,也成了那里的鼓,还要任那拿着鼓槌的人千锤万打!”
“你……别说了……”慕迟觉得有点恶心。
“小伙子,不如我们来谈个交易吧。”那人道。
“我……不与你谈什么交易。”出门前他师父曾经叮嘱过,不能与匪寇说太多话,小心落入圈套。
“那你先听听我为何杀人,如果你听了,就同意了呢?”
慕迟缓缓放下了手上一直举着的剑,他突然觉得,他或许该听一听。
“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鬼门山上的匪寇,我只是来帮他们修筑寨屋,被找上山来的一个工匠。”那人道,慕迟心中一颤。
“他们见我瓦匠做的好,就留我在山上,我把我的妻儿也接来了山上。”说到妻儿,这人的脸上便是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刚刚!”
“那冲上山来的官兵,他们,他们强行奸污了我妻子……他们,他们还杀了我的孩子!一口一句什么斩草除根!我孩子,他才只有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