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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犹豫了许久,还是去寻了薛琬。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寻薛琬,只是一个人趁着还瞧得见人影的天光,想看看能不能见到她。
可是最后还是遇到了,薛琬正坐在外面一块青石上,手里折着一根从树上落下来的树枝。她还是一身青衣,并无多余修饰。与那个在奉陵城华丽夺目的长公主殿下大相径庭。
可是就算如此,白黎只觉得她此刻比高高在上时更加拒人千里之外,自己比起初遇之时,更加怯懦地不敢靠近她了。
这道灼热的目光到底还是让薛琬察觉到了,她蓦然回过头来,看见白黎正在她身后看着她。
若是平日,定然是心生欢喜。薛琬下意识地想要唤他,可是今日刚刚发生的千头万绪又缠绕上来,她顿住了,随即神色也变得清冷起来。
白黎回避了薛琬这道回望过去的目光。
薛琬也不愿多去看他,她恢复了自己刚刚的姿态,依然在垂着手,那攥着树枝的手,也力道重了起来。
但是心里已经知道这个人在这里,便没有办法真的当他不存在。终究是薛琬先受不了,她呼了一口气,站起了身,这动作都急匆匆的,显然就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白黎见她如此,三两步就赶到了她的面前。
薛琬往后退了一步,那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颇有警惕的意味,只是白黎知道如果这次擦肩而过了,也许日后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殿下。”他轻声开口道。
“怎么?”薛琬仰头看着他,“白宗主有事?”
这称呼让白黎心中一颤,“想与殿下谈谈。”
“好哇。”薛琬反而故作释然道,“今日事情繁杂,白宗主还能想起来找我谈谈,实属不易。”
“殿下……”他此时竟然口讷住了,眼下的场景,自己其实不愿意多做辩解,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早有谋划。他其实也想过如何能避开,但是荆复找上方寸山太快了,他反应不及再去做其他谋划,事情已经发生了。
虽说是早晚会有这一日,可是事情还是发生的突然。他才刚刚得到她的许可,却又不得不亲自放开了这双手。
“如果是道歉的话,大可不必。”薛琬直言道,“其实你没有做错什么,此事该付出代价的人,本就不应该还在世上这样逍遥快活。不管是为了兄弟,还是为了大义,你都没错。”
“我该事先告知于你的……”
“那岂不是会增多变数?”薛琬的语气无比镇静,“谋事者本就应该避免与此事相关的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个道理我知道。”
她苦笑了一声,“我在奉陵成内,最知道殃及池鱼是什么道理。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突然做了一回池鱼,有些不习惯。”
“那我帮你……”
“你什么都不用做的。”薛琬道,“说句诛心之言,此事无人做错,可最终是结了心结。我师叔和我外祖母的,还有……”
还有,我和你的。
“人心永远是最难掌控,和最能伤人的东西。若今日你我是敌人,我不得不说你这招真的是高明,我现在心内一团乱麻,却对你无从责怪。”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白黎也知道自己的辩解都是徒然无功,薛琬其实懂得这世间的诸般道理,他无需多加解释。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两人之间反而更是无话可说。
“但你总该让我静一静,我青鼎门刚刚连经几番波折,事情还多的很,如果我这些日子不怎么找你说话,你可要谅解。”
她是轻笑着说出这些话来的,一如她作为长公主在奉陵之时,尽在其手的自信模样。可这番模样,便是她对着陌生人的模样。
白黎眼看着薛琬离去,明明刚刚她就在此处。然而却让白黎觉得恍若隔世,自己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这些年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在守着离宗,也守着大虞,或许是自己觉得也在守着她。可惜这些年,披着面具的周旋算计好似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自己如今,竟还是亲手放她远去。
而越丞告诉薛琬,他也要走了。
“师叔,不回方寸山了?”薛琬问道,毕竟此事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外祖母是个不知情的人,希望这一切都与方寸山上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自己何尝不是异想天开呢?
越丞拍了拍她的肩膀,“衡丫头,有些事情,若是可能会致使永别,那还不如不去知道答案。我也是年纪大了,也不愿意再计较这些是是非非,就算是让我躲个懒吧,替我与你外祖母说一声,她的徒弟就算活了半辈子,也还是个顽劣的,就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薛琬点了点头,如今她的师叔无论做什么决定,她只有尊重的份。
“好,我会告诉她的。”她眼睛里浸了眼泪,“那师叔,可还有归来之日?”
越丞收回了自己的手,“丫头,人生本就是无常的很,聚散这种东西,终有时。”
这意思便是若不是缘分,他也不愿意再回首了。
薛琬也知道自己师叔其实很会安慰自己,而如今连安慰都不愿意违心地说出口,或许这一去,便是真的聚散只能待天时了吧。
不过若是不相见,他能活的更加潇洒肆意一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便,后会有期。”薛琬郑重地施了一礼。
越丞抬手扶住了她,“丫头,此事终究都是旧怨,你无需因为旁人的心绪,耽误了你自己的选择。”
薛琬知道越丞意指什么,“旁人?”
“除你自己之外,都是旁人。”越丞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能变得再狠心一些,什么时候活的只凭本心好恶了,才是真的活的通透了。”
“我心眼小,而且记仇。”薛琬冷着一张脸,对越丞道。
“衡丫头,日后自己要好好保重,这些无理取闹,能包容你的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了。”越丞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老大不小了,莫要再轻易因为什么事情就伤悲不已,也莫要因为一点甜头就高兴地什么都忘了。”
这些临别前的谆谆教诲,其实薛琬都是听进去了的。只是私心作祟,仿佛自己更是不明事理一些,便能留住更多的人。
“丫头,有些人,终究不是想留。就能留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