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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般,每一眼都仿佛在催她,好像在说:快答应,我想给你做吃的。
沈念禾好容易才把持住自己,摇头道:“三哥忙了一日,不要弄得这样麻烦了。”
裴继安登时一脸失望,轻声道:“其实不麻烦的,饭是现成的,汤也有了,我只怕你晚上吃得少,半夜胃里空着,怕是要不舒服。”
他一向极少喜怒形于色,此时样样神情挂在脸上,大异从前。
沈念禾心中疑窦更深。
裴继安却不知自己一番剖白虽然得了些效果,然则因与平日相比,变化太大,反而引起了沈念禾的警惕。他先前已经说过不会催问,此时也不逼着沈念禾作答,更不去追问“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蠢话,而是把那汤碗一收,道:“你早些休息,莫要累着了——明日拿鸡汤给你下个细面吃。”
一面说着,已是退了出去。
他一出门,面上那温柔的神色就收了起来,端着碗在原地站了片刻,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原本还以为没什么,此时再看,形势却有些不妙。
他今日言行,其实俱是出于冲动。
前几日因坝上有事,他晚了许多才回小公厅,正要去寻那沈妹妹一同回府,不想隔着门,却听得里头一个县学的学生拿了术式去问话,两人俱是十分用心,为了解一个数,反复核算,彼此分工,看起来默契十足。
他这一向时常看到那个县学生围着沈念禾打转,几乎日日都会寻三五个问题来问,偏那些个问题俱是有关堤坝、圩田事,他二人所说,也少有私事,多是公事,可裴继安在边上听着,仍旧有一点不舒服。
而隔日打听之后,知道那学生之所以能天天都过来,是因为他设法抢了全组的对接事宜之后——这本来应当另一个人的差事——裴继安仿佛吞了苍蝇一般,全身哪哪都不自在。
他气得不行,当时就恨不得揪着那人的后颈给扔出去,此时回得来,又见得对方在里头缠着沈念禾不放,好险就生出了把人给撵走的心思。
不过毕竟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裴继安一向公是公、私是私,知道不能因为私人情绪影响了公差。
可他这一处好容易平静下来,到得后一日,却听得那人旁敲侧击同赵账房打听沈念禾的亲事。
怎么什么人都敢有这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想法?!
裴继安再不能忍,当即就着人叫了张属过来,不等对方人到,也等不得下头人动作,自己已经伸手开始拿笔沾墨写调令。
调令还没写到一半,他就到清醒过来,再联想起之前那铜镜里自己当时的表情,这才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自己对这沈妹妹,实在在意得有点过分了。
很难再用什么兄长妹妹的话来自我麻痹,这除却给自己留一点面子,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他其实早有察觉,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这心思压得有些久,偏又无人可说,又无处发泄,甚至对着沈念禾的时候,他也不太知道应当怎么做才好。
——两人相识依旧,对方是真正把自己当做兄长,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可裴继安原本的打算,很快就被打乱了。
先前听得那谢图半路拦了郭向北,还欲要行那等不轨之事时,他当即就觉得不太对,果然后头一审,终于知道此人原本是想占念禾的便宜,只是阴差阳错,被那郭向北挡了去。
更可恨的是,那沈妹妹居然早已察觉出有人在暗中窥视她,甚至发现此事的时候,自己就在边上,她却半点没有吐露。
愤怒自责之外,也有压抑已久的情绪无处宣泄,最后爆发出来,就是后来的自己给自己生闷气,紧接着回来之后,再忍不住对她把自己的心思半藏半掩,略说了一说。
说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有些不顺,可看那沈妹妹的样子,明显已经有些动心,可不知为何,自己不过去换了碗鸡汤回来,她这一处才探出一点的头,仿佛就又半缩回壳子里一般,还比从前缩得更谨慎了。
裴继安的脑子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左边一半想着明日圩田堤坝的事情,郭保吉的事情,另有杨如筠同彭莽的试探与问话,另外右边一半却始终在环绕着一个问题——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那沈妹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还是说喜欢性情活泼些的,觉得自己太闷,太老?
他一晚上脑子都没有停过,左边想正事的很快有了办法,索性把整颗脑子拿去想那沈妹妹,想着想着,已是忘了自己本来是要想什么,只顾着想她笑起来的样子,刚来时瘦弱可怜的样子,给自己做鱼羹,做得难吃了,十分沮丧的样子,另有高高兴兴出来相迎的样子,清晰如画,简直已然印刻在脑子里了。
裴继安想过一回,又想一回,想着想着连觉也不想睡了,只翻来翻去,抱着被子微笑,笑过一会,自己也觉得自己傻,更觉得奇怪——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有什么好惦记的?又有什么好喜欢的?
可这念头才浮起来,他又忍不住再去想她的脸。
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惦记的,更不知道有什么好喜欢的,可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欢得不得了,觉得哪一处都好,处处叫他惦记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