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南辕北辙(第1/2页)盛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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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东娘见已是到这个地步了,郭安南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实在满肚子火,可对着长兄,又当着沈念禾的面,却不好发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你莫瞒着我,你手头差事究竟办得如何?昨日小公厅里头都已经传开,说建平县中一应征召之事,几乎没有半点进展,家中有几个先生都觉得不好,还找向北来问情况——你这一处不说,再拖不过两天,爹迟早要知道!”

    郭安南自觉乃是为了家族好,此时听得妹妹好似自以为有理,却在此处数落自己,边上还有个沈念禾站着,又觉丢脸,又觉恼火,然则见到郭东娘有备而来,显然已是把事情问清楚了,便不好死顶着,只冷声道:“爹遣人来问,我自然会跟他解释,建平县中不同其余地方,自有缘故,此乃公事,我也不好同你一个外人多说……”

    郭东娘几乎要被气得笑了,语带嘲讽地问道:“难道建平县里的人都有三头六臂不成?旁的地方都能做到,只你这一处不行?”

    又道:“大哥先前也在清池县中做过官,清池今次也好好的,怎么到了建平就不行了?”

    郭东娘话语中并没有其余暗示,可郭安南却感觉她话里好似在隐隐指控:怎么你去哪里,哪里就不行?我看不是建平不行,是你不行。

    他恼怒异常,口不择言道:“你一个女子,整日只被父兄袒护,哪里懂外头民生疾苦!建平县中接连遭旱,下头农人饭都要吃不起了,今年还要催着修什么堤坝水柜?!又要抽人、又要抽屋,你叫他们睡到哪一处?这般苦夏之日,暑热袭人,在外头闷着,不出三五日,那等老幼体弱的都要把命交代了!”

    又道:“少了建平这一处,那圩田堤坝事最多也只慢上一点,无伤大局,实在不行,明年还能继续修,可不叫农人种地吃饭,有地方住,他们立时就要闹出事来!”

    郭安南一向看起来宽厚温和,对弟弟妹妹都很少说重话,此时这般疾言厉色,又将事情拔高许多,郭东娘虽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欲要反驳时,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

    沈念禾见得郭安南好似已经钻了牛角尖,便站得出来几步,出声道:“不知郭公子这话是听哪一位说的?”

    郭安南喘了口气,道:“谁人说的又有什么要紧?难道竟不是事实?”

    沈念禾摇了摇头,问道:“我记得公子是月初来的建平,到得今日,哪怕去掉在路上的时日,少说也有五天了吧?”

    听得她把自己的行程记得这样清楚,郭安南面上倒是好看了些,心中有些窃喜,又忍不住有点计较。

    应当是时时留意他,才能把日子数得这样清楚,可自己再怎么也是个外男,而今两人并未定下什么关系,这般惦记着,总归有些不够贞娴。

    郭安南把那淡淡的自得压下,应道:“今日乃是第六天了。”

    沈念禾和声问道:“既是已经到了六天,想来早把衙门里头各色征发条例、章程、规矩俱都看了,也下得各村、各乡问得清楚,不知下头人如何反应?”

    郭安南一下子被问得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才应道:“方才不是说了?下头人连饭都要吃不上,眼下正是农时,又当酷暑……”

    沈念禾微笑问道:“不知公子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亲耳听得农人说的?”

    她接连发问,语气虽然温和,可那问题却很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郭安南终于听出些许不对来,只是万姓书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同旁人说,最多将来被父亲斥责时拿来辩解一回。

    他皱了皱眉,道:“是我亲眼见的。”

    万姓书为县学当中德高望重的老学官手书,又有许多学子和名,下头还摁了不知多少红手印,看上去密密麻麻,十分吓人。

    读书人为百姓出声,所写、所书俱是活灵活现,已是将农人疾苦一并书于纸上,将众人所苦一一列出,难道还不算亲眼得见吗?

    沈念禾见他回得这般斩钉截铁,虽不尽信,却也不去反复追问,只又道:“既如此,不知他们可有填写契书?那契书又何在?”

    郭安南愣了一下,奇道:“什么契书?”

    沈念禾早有准备,将桌上摆着的一叠宗卷轻轻打开,翻到最后的一页,轻轻推到郭安南面前,道:“上回公子来我这一处取看征发民伕、屋舍告示,此物也在当中,当初下发时建平县中也有一份,小公厅还特地说过,如若辖下农人不愿参与,必要签押契书,承诺将来不分圩田,不用水柜水,一旦要用,需按时价付账。”

    当日沈念禾给的宗卷厚厚一摞,郭安南虽然有看,却只把要紧地方粗粗扫了一眼,后头附的契书则是压根没有翻到,自然不知,此时接得过来,当场一读,顿生不满,道:“这做法好没道理!分田也就罢了,难道此时不能出力,将来就不能用水不成?”

    又道:“建平数万户人家,时间又这般短,还要一一叫他们签押,简直强人所难!下头吏员、役人如何来得及做?!”

    沈念禾却不与他争执,只道:“眼下只建平未有反馈,清池、宣县两地已是收回大半,可见不是全然不可行。”

    她也不去捉着郭安南不放,径直转向了一旁站着的郭东娘身上,微笑问道:“今次修造圩田、堤坝,朝中并无半点拨付,所有银钱、材料,俱是郭监司统筹筹来,除却公使库自筹自出,另有大半乃是沿线农人、百姓所给,众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若俱都没有,就腾挪房舍予役夫抵扣,如若郭姑娘身在其中,见得旁人什么都不愿出,将来又同样能用田用水,水够的时候还罢了,一旦不够,又会如何作想?”

    郭东娘冷笑一声,道:“老天给谁生了这样大的脸?竟能如此厚颜无耻?”

    沈念禾又看向郭安南,问道:“不知郭公子又如何想?”

    郭安南皱眉道:“率土王民,百姓难免会互有争议,官府却不能厚此薄彼。”

    沈念禾便道:“那依郭公子所想,又当如何?”

    郭安南仿佛被噎住了一般,不知如何回答。

    这本就是一个悖论,世间事又怎么可能做到完全均分,更何况宣州乃是沿江支流,洪涝甚多,今年涝、明年旱,旱时寻常农人连自己喝水都想省出一口来浇地,又怎么可能愿意分给旁人?

    说一句难听的,真正到得那个时候,就算有钱,也未必有人愿意把水往外卖。

    小公厅叫农人各自签押,其实并非想要他们将来掏钱买水,最要紧是让人想清楚,不要为了一时眼前利,不顾将来而已。

    沈念禾见他半晌不语,复又问道:“不知郭公子来建平六日,去过几处村镇,见过多少个农人,有无问过他们是否愿意签押这一份契书?”

    郭安南张了张口,道:“衙门自有人去,下边也已是来人说了各自请命……”

    郭东娘忽然开口问道:“衙门里边谁人去的?不是那罗知县手下吧?”

    郭安南心中甚是不满。

    他一直觉得父亲太过注重党派之争,遇得事情时,难免过于偏颇,看人都带着先入为主,此刻见郭东娘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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