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期六(第1/2页)揭棺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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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见山的说,星期五到星期六这一天,是整个庄园最平静的日子。

    它是列侬王国法定的休息日,直到星期六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在公共场合人们不得大声议论,不得饮酒,不得浪费粮食,不能吸食烟草和吗啡,不能碰肉食。

    它是七曜日中的土星日,斋戒日,洗浴日,主管农业,也叫拜六。

    为什么单独要把它拉出来说呢?

    因为它也是安息日。

    而安息日,是伍德非常非常在意的一天。

    ——就在上个安息日,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躺在他棺材里的那具山羊尸体,那只魔鬼的子嗣,名字就叫巴风特,或者说,它们的种族是巴风特。

    而巴风特在列侬王国的民间传说里,是女巫聚会时膜拜的神祇,也是安息日的值日神。它叫“安息日的山羊”。

    就在礼拜六的早上,朱莉将大棺材和小棺材拉到宅邸门口,将它们交给了伍德。

    小棺材里装着伍德的前生。

    山羊的尸体高度腐烂,发出阵阵臭气,蝇蛆在羊尸的五官内外钻进钻出,隔着朽木棺板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大棺材里装着伍德的今世。

    老巴克和小巴克抱作一团,上边趴着帕奇医生僵硬的尸身,三条人命在伍德的手里像是易折的花儿,就这么没了。

    朱莉大小姐面露忧色,每一次,她都得给弟弟收拾这些烂摊子。

    她苦口婆心,朝伍德发着牢骚。

    “弟弟,在列侬,钱能买到人命,这个道理你很早就明白了。”

    伍德一脚踏在马车的驮货板上,指着两具棺材:“那是伍德明白,我不明白,你给我再解释解释?”

    朱莉解释道:“你干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说我做过的事。”

    伍德:“愿闻其详。”

    “我十七岁那年,你还这么点大。”朱莉比着手指头,就那么一寸半。

    伍德问:“我就这么点大?”

    朱莉说:“对,你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这么大。”

    伍德:“然后呢?我杀人了?”

    朱莉摇头:“我杀人了,因为十七岁的时候,我的爸爸,要把我嫁出去。”

    “嫁给谁?”伍德问。

    朱莉说:“嫁给前任法官的儿子。这个镇上,我们做生意的,种田的,算命占星的,会魔术的,都得听法官的,法官说对,那就是对。爸爸要赚钱,要把粮食和酒肉拿到集市上,拿去王都,拿去苔地卖,就得把这条路给走通了。”

    伍德沉思不语,朱莉拿着一捆绿花花的钞票,还有沉甸甸的一袋金子,扔到马车上。

    这姐姐接着说:“你听明白了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伍德问:“这条路走通了吗?”

    姐姐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有姐夫吗?”

    伍德挠着头,学着达里欧的样子,在装傻:“为什么就没走通呢?”

    “新婚那天,我哭得特别厉害。抱着你不肯出门,直到爸爸扯着我的头发,把你从我怀里夺走。”朱莉拉上伍德的手,把枪从弟弟的胯袋里收了回来,“本来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忍受。”

    朱莉帮伍德系紧了靴上的绑绳,拍去皮靴帮口的泥尘。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内心变得澄明,比着之前一样的手势。

    “我的新郎,要是穿上你的开裆裤,也是这么大。”

    伍德表情尴尬。

    “那确实是不能接受。”

    朱莉拿出了玉米烟斗,抽着烟,神色怅然:“伍德,你要明白很多事,首先我要说第一件,我很在乎我的生殖自由,它无时不刻都在影响我的生活,我会诞下谁的孩子,我会用怎样去塑造我的社会身份?我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精神诉求已经和肉体物质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我们生下来,活下去,要面对的问题也是这个,首先,我感知到的,就是肉体上对那个未婚夫的厌恶,我的理性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我会不会在婚后出轨偷情?在富足奢侈的生活里面对一个个壮实有肉的园丁时,我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这些事情在一般的女性心里谈则色变,避之不及。但我想直面它,它从来都不是我应该要恐惧的东西。只在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我要悔婚,这不是我要的生活,也不是我要选择的道路,一开始就不是。”

    伍德问:“那么……”

    朱莉说:“那么代价,代价就是我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我的未婚夫告诉我,这只是钱权交易,我们没必要那么认真,他还会有很多个妻子,我也可以有很多个情人,只是绝对不能悔婚,他未来的儿子要吞下庄园一半的生意,这婚事绝对不能黄了——

    ——很可惜,我是个认真的人,也不愿意这么糊弄将就地活下去,我们在新婚之夜的房子里撕打,争得头破血流,我朝未婚夫的脑袋上开了六枪,打空了弹轮里每一颗子弹。杀死了他,彻彻底底地杀死了他。”

    伍德敲着马车的铃铛,叫来达里欧。

    他问侍从。

    “老爷,就是这么被气死的?”

    达里欧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看着女主人眼睛里的火焰,又赶忙摇了摇头,最后只剩下一句。

    “达里欧什么都不知道,达里欧还小。”

    朱莉努着身子,昂首挺腰,像个得胜的将军,望着自己的大庄园,从人工河的堤岸,到远方的牧场,太阳刚刚爬上青松的树梢。

    “我进了牢房,爸爸用钱,用土地,用三百多个雇工,把我换了回来。园子的一半产业没了。没过多久,爸爸就死了。”

    伍德把朱莉嘴里的烟斗摘了下来,将玉米棒里的烟草渣清干净,踩掉火星,递了回去。

    “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

    朱莉问:“你觉得我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我不在乎你是对是错。”伍德拿走了马车上的钱,这也是朱莉交给他的买命钱,用来向法官买巴克父子和帕奇医生的命。“你说过,你要你觉得,不能是我觉得。”

    说罢伍德朝达里欧指指点点。

    “他要是说他觉得,你在乎吗?我说我觉得,你在乎吗?不,你不在乎。谁都不在乎!这世上讲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放到几十年后,应该有学者出来说,这是普世价值观,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道理,但它摆到每个人面前的时候,没人会在乎别人的对错,只关心自己的得失,甚至有时候自己的对错他自己都不在乎,犯法的,杀人的,吃人的,恶人就是这么来的——”

    伍德撸起袖子,拍了拍朱莉腰上的枪。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朱莉说:“拿去送给法官,法官收了钱,你就能活,这条路我早就走通了,还给你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伍德问:“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钱。我杀了人,要给人家善后,求个心安理得,至少不能让他们变成枉死的游魂野鬼,要死个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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