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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后院,其实是在听涛山庄后面紧靠着山崖的一片空地,从庄子里穿过去还需要绕路,路程颇有些远,在好大一片茂密的竹林掩映中有一间小屋。
叶枫一直在观察前面领路的林守成。
这一路走过来,他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不疾不徐,甚至连每一步迈出的频率和步长也没有一点变化,看来这是一个极其看重规矩和细节到有些古板的人。
这样的老实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反常态,以致于经常干出欺凌弱小的事?如果不是昨夜亲眼所见,叶枫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思忖间,一行人已经步过竹林,来到了小屋门口。小屋背靠山崖修建得很简单,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显得很陈旧,却打扫得非常干净,门前有一个三绺长须的青衫中年人正在低着头拿着一把笤帚,很专心地扫着地上散落的竹叶。
林守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对他施了一礼。他却低着头视若无睹,还是专心地扫地,头也不抬,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到来的这一群人。
叶枫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这个人是山庄中的仆役,林守成身为庄主怎么会对他如此多礼,而他居然对庄主的态度如此傲慢?
林守成却并不在意这个青衫人的态度,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傲慢无礼。施礼过后径直来到了小屋的门前,回头招呼道:“家父就在里面,诸位请进。”
说完推开门,当前走了进去,大家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屋里不大,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桌椅,就是在里面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宽大的床榻,在上面盘坐着一个老人。
叶枫仔细一看,这个人衣衫不整,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着,遮住了半边脸,浓密的胡须也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肆意地生长,整个脸上只看见一双浑浊的眼睛和高挑的鼻梁,整个人正在木然地发呆。
看见有人进来,他抬起散乱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众人,看见林守成,他的眼神里有了些反应,口中念念有词,呵呵有声,双手略略挥动,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
大家仔细一看,他的双手竟然被镣铐锁住,用铁链固定在床头之上。
看他
的反应,这个人难道是个疯子?
林守成这时低头沉声说道:“诸位,这位便是家父林随风。”
什么?大家都大吃了一惊,这个锁在床上的疯老头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守成看见大家惊异的表情,并不意外,有些沉痛地说:“不瞒诸位,家父五年前因为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忽发疯癫之症,误杀了家母,从此便被锁在这小屋中再没出去过半步。”
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张胖子开口问道:“为何这五年来江湖上竟然无人知晓?”
林守成长叹一声道:“一来这事乃是家门不幸,传出去唯恐有损父亲一世英名,二来父亲名满江湖,自然也有不少仇家,为保山庄万全,五年来在下不得不封锁消息,并且继续以听涛山庄之名不定期地邀请江湖知名剑客前来切磋剑术,借以掩人耳目。”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在正堂之上林守成所说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先前老仆林忠会唤林守成为庄主,原来这五年以来一直是林守成在执掌听涛山庄。
叶枫一皱眉问道:“被邀请的剑客来了听涛山庄见不到老庄主,这事岂不是就要穿帮?”
林守成答道:“我对他们说家父正在闭关,由我与他们切磋,之后再赠以几本珍贵的知名剑谱,他们个个欣喜,也就不疑有他了。”
大家纷纷摇头叹息,想不到威震天下的第一剑客,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唐玉问道:“五年来老庄主就一直如此锁在这里,可有找名医诊治过?”
林守成道:“因怕走漏风声,所以我们没有广邀天下名医前来,不过也暗中请了附近相熟的大夫来看过,都说是因练功不慎伤了脑部,难以医治,这五年来用了不少名药,却一直是这样痴痴呆呆的。”
叶枫忽然灵光一闪,道:“正好我约了当世神医程三思在此会合,想必届时请他前来诊治老庄主或者能有奇效。”
林守成听了这话,出人意料的面无表情地说:“那当然最好,不过这五年的固疾恐怕纵是神医也难有良策。”
叶枫没再言语,和唐玉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奇怪,
为何这林守成看来竟似对治疗父亲的疯癫之症并不怎么热心?
虽说林随风已经疯癫,大概是恐怕他神志不清袭击他人,但是身为人子,把亲生父亲像这样锁在小屋里一关就是五年,实在不像是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林守成所干出来的事。至少,这根本谈不上个孝字。
一旁的解祯亮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问道:“既然此事你们已经掩盖了五年之久,为何现在又对我们公开?”
林守成苦笑道:“诸位是代表官府前来调查命案,听涛山庄纵是再厉害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更何况此案关系到我山庄邀请的客人,为了维护山庄清白的名声,也只能通力合作。”
解祯亮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理由很满意,没再言语。
这时大家在屋里呆了一阵,那痴痴傻傻的林随风眼看着林守成只顾着一直和众人谈话,渐渐有些烦躁了起来。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守成,眼神里有一些狂乱,口中念叨着:“儿子,儿子……”双手挥舞得越来越厉害,弄得铁链响声大作。
林守成赶紧走了过去,伸出手掌拉住了父亲挥舞着的双手,林随风一下安静了下来,眼里狂乱的神色逐渐平静了下去,安静地坐在床上。
大家看了不由感慨,到底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纵然疯癫了也割不断对于彼此亲情的感应。
林守成叹口气对大家说:“家父大家也见过了,为了避免刺激到他的病情,我们还是到正堂叙话吧。”
大家都点头称是,于是一行人又鱼贯走出了小屋。
门口那个青衫中年人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扫着地,好像这群人的来去完全与他无关。
走过他身边时,林守成又恭恭敬敬的对他施了一礼,他还是头也不抬地专心扫地,好像压根不知道有人经过身边一样。
林守成看上去好像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反应,也不说话,转身带着大家向竹林外走去。
一直到走出竹林,大家还依稀能听见小屋里自从林守成走后,林随风那有些狂乱的嗬嗬的叫喊声和手臂挥舞时铁链那清脆的金铁交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