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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遥扑在床上,忽然堵着嘴呜呜咽咽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哭的,为了自己?为了谢三?为了这倒霉催的时代?
程遥遥自怜自艾,哭了半天才睡去。
宝马香车,衣香鬓影,穿燕尾服的服务生托着美酒佳肴穿梭往来。程家大小姐一袭黑裙裹住玲珑身躯,浑身半点珠宝不用,脚踩十公分香奈儿战靴走入舞池,一干庸脂俗粉霎时间失了颜色,男人癫狂眼神炙热,争相俯首于她裙下。她是缪斯,是女神,是一朵娇滴滴人间富贵花。
直到被张晓枫叫醒时,程遥遥还沉浸在纸醉金迷的旧梦里。天色已经暗沉,宿舍里也没点上灯,昏昏暗暗,程遥遥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张晓枫快人快语,打破她美梦:“快起来,咱们买肉去!”
原来不是梦。
程遥遥失望地叹口气,慢慢坐起来。她现在哪有心情吃肉?可胃里轰隆作响,十分诚实地叫嚣着对肉食的渴望。原主一早出逃,在山里跋涉半天,除了一碗姜汤什么也没吃。刚才不觉得,被张晓峰一提醒才发现早已饥火中烧。
程遥遥脚步虚浮,跟着张晓枫出去,随口问:“去哪儿买?”
程诺诺几个早等在外头了,闻言道:“谢三今天不是打了野猪吗?他折价卖给了大队上,村里人都去买。咱们赶紧去,晚了就买不着了!”
程遥遥浑身酸痛,抱怨道:“那你去排队不就好了,干嘛拉着我啊?”
张晓枫和韩茵对视一眼,笑得古怪,死活拖了程遥遥出去。
夏天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走进村里,柳树枝叶翠得要滴出水来,掩映着一座座泥墙黛瓦的平房。夹巷里青石板路面湿漉漉,好像随时要走出一位丁香般结着忧愁的姑娘。
只可惜路边窜出的只有脏兮兮泥猴似的孩子,含着手指追着程遥遥看,看西洋景似的。还拍着手叫:“狐狸精来了,狐狸精来了!”
程遥遥气得跺脚,凶道:“去!”
程遥遥嗓音娇滴滴,半点震慑力也无。孩子们拍着手,追着她唱起童谣:“哈哈哈哈,生气啦!小媳妇儿,别生气,带你赶集吃茶去!”
程遥遥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一个熊孩子。张晓枫拉着她劝:“就快到了,不要理他们,你长得漂亮孩子们才跟你开玩笑嘛。”
三人走到村口大槐树下,一群人早围得水泄不通。程遥遥这才知道张晓枫拉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一见程遥遥,好几个大小伙子立刻推开人群,让出路来。一个穿着军绿短袖,痞里痞气的小伙子冲她殷勤道:“程知青,这儿给你占了好位置!”
女人们就不干了,冲献殷勤的小伙子道:“林骏生,大家伙都排了半天,你凭啥让人插队?”
林骏生呸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道:“我乐意!”
“你咋不让给我呀?嫌嫂子长得不够俊?!”女人们不依不饶,跟林骏生笑骂,不善的眼神却统统往程遥遥脸上飞。
程遥遥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黑裤子,素到极致的打扮反衬出她一张小脸儿鲜妍明媚,占尽了春光。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怎么打扮都透着骚气!
当下人群里就冒出一声:“占着自己长得漂亮,就能搞特殊化了?”
“就是,干活儿偷懒,现在连队也不排了。”
张晓枫和韩茵不干了。她们看不惯程遥遥是一回事,可她们知青在外头枪口必须一致:“说什么呢,我们怎么搞特殊化了?是他们自愿让我们插队的!”
“我们可没同意!”那女人也凶,“大家伙儿都来排队,凭啥让你插队啊?你先买了,大家伙儿就买不着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起来,程遥遥的注意力却早飞到了屠夫身上。
案板上摆着那只差点踩死程遥遥的野猪,已经宰杀刮毛,光溜溜摆在案板上等待分割。年轻屠夫穿件破背心,骨骼宽阔舒展,绷一层薄薄肌肉,雨后天凉,唯有他一身热气腾腾,荷尔蒙蓬勃发散。
他是只年轻的兽,狭长眉眼低垂,收敛爪牙。程遥遥却记得他在山上,一刀割断野猪喉咙时,隔着鲜血射来的目光,煞气腾腾。
周围嘈杂都与他无关。谢三举刀,右臂肌肉鼓胀,刀刀连肉带骨斩下,滚在案板上。程遥遥脖子一凉,仿佛那只野猪就是自己的下场。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别人却不许。林骏生被众人惹怒了,横眉竖眼拉着程遥遥往前:“我今天还非要让程遥遥第一个买上肉!”
程遥遥猝不及防被他推到案板前,双手按上油腻案板,跟个死不瞑目的野猪看了个对眼。
“啊!”程遥遥惨叫一声。
一只大手及时托了她一把,才让程遥遥免于跟野猪接吻的惨剧。男人的手掌宽大滚烫,肌肤相触的瞬间,又是一阵记忆涌入脑海。
不等程遥遥细想,谢三早已收回手去,垂眼看着案板,仿佛那只野猪头比程遥遥值得欣赏。
林骏生拍着案板,语气嚣张:“谢三,给程知青割猪肉!”
谢三眼也不抬,拿块白布擦拭刀锋。
林骏生脸上挂不住,怒道:“你耳朵聋啦?”
谢三拇指抹过雪亮刀锋,林骏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心中发毛。谢三这小子不吭不响,杀猪打架手可狠着呢。
谢三抬眼看他,脸色很淡:“排队。”
程遥遥掏出一块小手绢擦着手上油腻,也是白了林骏生一眼。有这样献殷勤的吗?
“你,你……”林骏生接到程遥遥那一眼,当成了鼓励。当着漂亮姑娘的面,哪肯落了下风:“你!你个地主家的狗崽子,要不是我爸看你可怜,收了你的猪肉抵大队的债,你家房子早被收走了!到时候,你那地主婆奶奶,病秧子弟妹,全都……”
“砰”地一声,谢三把刀剁在案板上,跨将出来,拎鸡仔似的拎住林骏生的衣襟:“去晒谷场,你敢不敢!”
晒谷场是村里斗殴最佳场所,年轻雄性的血是汽油,一点就燃。
年轻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程遥遥离他们最近,看见谢三抓住林骏生的胳膊肌肉暴起,可见青筋,狭长眼眸里泛着红丝,吓人得很。
程遥遥小声道:“别打了……”
程遥遥不出声还好,一听见她的声音,林骏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梗起脖子叫嚣:“去就去!还怕你不成!”
“都给我住手!”
大队长和村支书匆匆赶到,正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爆出一声怒喝。
村支书是个性子火爆的耿直老头儿,一辈子最大败笔就是小儿子林骏生。他脱下鞋子:“俊生,你小子皮痒了吧?给我滚过来!”
林骏生一见老子来了,也顾不上跟谢三撕吧,拔腿就跑。村支书举着鞋一瘸一拐追在后头,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大队长也对谢三道:“大家伙还等着分猪肉呢,天气热,猪肉放不住。”
说罢,又看向贴在案板上瑟瑟发抖的程遥遥,皱眉道:“又是你,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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