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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宫,正是天色初昏时候,一抹烟霞处于西天地,街道、房屋仿若相连。他收到一只青灵鸟:
瑶江宝音坊廖音船,为君贺之。——潭泀
廖音船停在岸旁,仅有清音徐徐,这乐声安祁旭听了万年,笑了笑转着手中的寒亦,上了船。
船上陈设似乎从未变过,香炉仍然是万年前青玉的那个,只是熏香换成了龙涎香。窗户处瓷瓶上仍插着以法力控住的梨花,只是上面又镀了一层洒金。
这世上怎会又事物不变的,西如此,人也如此。
林逸鼓瑟、潭泀扶琴、孟尧渊吹埙,见他来了也不停下,安祁旭故吹箫和之。此曲为《月伴彰龙》,原就是萧谱,自是以萧奏出为最佳,与另三种相配,莫名协调,堪称余音绕梁。如潜海之龙出世,于江上面月吟唱。
一曲罢,潭泀哈哈大笑,故意调侃安祁旭:“我不过回极山脉一趟,你就升了神君,真是恭喜恭喜。”
安祁旭知道他性情,明抑暗扬,遂举起酒樽向三人敬道:“多谢三为兄长为我贺喜,今日之酒弟请。”他就是高心的,想着没负众人所望、先父遗名。
潭泀又是一声大笑:“看来神君的伤尽好了。”他拍拍手,超外面喊道:“搬酒来。”侍者立马搬来几大坛酒及下酒菜。
一直都没话的孟尧渊终于开口了:“你们都下去,这里不需要侍候。”安祁旭见他神色不对劲,想上去问问怎么了,却被潭泀拉住。他知道这是自己不该问的事,就看向另外两人。
林逸低声向安祁旭解释:“他似是家中出了事,他不愿,咱也别问了。”
几人喝酒,明里是谈论如今世下,其实都是一些宽解孟尧渊之话。
孟尧渊都已经想开了,看到面前帘子上的白色流苏,一股气又上来。猛灌几大口酒,呛出眼泪。他看见安祁旭扶着他那关切的神情,紧紧拉着他,泪已是止不住了。
从未见过他落泪,三人都慌了,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孟尧渊堂堂大男儿一个,如今却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仍是谁都不免心焦。“我多羡慕你们,至亲之人都为你们处处着想,带你们好。而我却只能被他们算计,捏着脖子吸血。”孟尧渊双手握拳,狠狠打在桌上,桌上的酒樽都被震倒。
安祁旭看他这样,也是生了一股气:“又是白氏一族闹的,好在尊神并未找你的不是。”他又一想,沉声地问:“是不是白氏在岛里把这投身契的事扯了一些在你身上。”
孟尧渊未反驳,安祁旭看他神情就知道的确是这样了。
安祁旭是知情人,不惊是正常,另两人却是不震惊的样子。
林逸向来处变不惊,安祁旭还能理解,可潭泀呢?
潭泀冷笑一声,饮尽杯中酒:“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不好固然可悲,好却也不一定喜。因对别人之情而待己好,这种好,不要也罢。”他显然是没有把孟尧渊的话听完,听了一半才有此作为。“同是天地间苦人,倒不如浊酒以待,以完此生。”
孟、潭二人虽想法不同,愁意却都是一样的的,共饮数杯酒,沉醉不知身在何处,醉话连篇。
安祁旭想夺下他俩的杯子,林逸却劝道:“借酒消愁之事,并非无用,让他们好好发泄出来也好。”安祁旭也是有些醉意,坐在位上望着林逸。
同是喝酒,林逸却脸色如常。安祁旭与他喝的差不多,他都微醉了,林逸却还是原样,道:“林兄海量,如此数杯也不见醉意。”
林逸独斟一杯酒,淡笑着敬他:“心中无事者,自然无醉。”罢,一饮而尽。
安祁旭细细琢磨这些话,忽然有种秘密被他看透的羞愧,又敬佩他,“林兄这般超然出世,留守北极山域不觉拘束?六界大好河山,林兄不想去看看?”
他话刚完,林逸已经开口了,安祁旭看他,已有不快:“北极又怎么不是大好河山呢,心中有清理,万般皆灵鸿。避世者,未尝可敬。既有力报国,为何避匿。”林逸看他,才发现这世上似乎没有一个能够真正懂他的人。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他这一生梦想,便是同父亲一道,为界奉献,清立于界。
安祁旭突然心头一震,才觉得自己就算有千好,只这一点是比不上林逸的。“林兄高见,弟自愧。”
……
月映江中,清风徐来,这艘施了发的船已行至圣灵岛域内,安祁旭打开窗户,江上的船只不少,灯火映在江面上,水光溢。他看到灵域里行宫在朱楼了,闪着光,刺破了静夜里的一黑暗。
忽然传来一股极致馥郁的冷香,闻得他脑子一空,竟想不出是什么花香了。呢喃道:“这时候,还有这么香的花吗?”林逸听到了,走到他身边:“听灵域新植了红梅,以西极寒川的融冰浇灌。想必是开了”
安祁旭突然心中一震,突然觉得这梅香里带着酒气,令他再醉。脑中只有那幅《雪山红梅图》以及那上面的两句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他记事开始,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心如焚炙,脑存乱麻。
他脑中不止闪出那幅画,还有一个人。安祁旭知道这样不该,可却忍不住地想:也只有她,配得上那两句诗了;也只有她,配得上这“冰寒中生,质洁高立,清冷艳绝,颜若红脂”的红梅了。
他只以为是最近见过太多次羽冰落了,再加上现在醉着,才会把什么事都想到她身上。
他从未尝过情爱之味,没有往那里去想,也忽略了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
少年之动心,往往不自知。只等发觉之时,凭他是谁,都不免生一股冲动了。
……
……
夜里的神界从不寂静,无论何处。神界日长,若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便是气清无时作,神累无法息了。
故神界街市往往日夜不息,无论何时,各地皆有人。船又游到南边岸上了,孟、潭醉倒已睡着,安祁旭便和林逸上岸走走。
岸上那边有几户人家摘菜,预备上集市,笑笑,悠然惬意。堂的灯还未开,几个童已抱着书站在那里,各个都在等着第一个冲进堂被夫子夸赞。
溪旁坐着几位老翁,等鱼上钩等的都睡着了。扎着丱发的女孩子揪掉各色花朵编花环带在头上。
安祁旭笑道:“我去凡间游历时,常听凡人‘神灵寿无疆,无需耕织忙‘,可咱们神人,其实与他们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林逸点头,道:“便是他们,也定会羡慕神官以及那些贵族子弟,可身着高处,也有身在高处的身不由己。”
林逸手接住落下的叶子,“世上万物,皆有苦楚。若以自苦为苦,则自认天下皆苦,岂非唯乱世可称?若以自乐为乐,则自认天下皆乐,又定使天下乱之。”
安祁旭听他这些,一时心中感慨万千,遂回他:“当不以己之喜悲定世之现态,观界静动,闻万民意,以此为行之凭也,和世不远矣。况世存万物,万物拥世,自不可谁包谁也,何况汝吾与其也。”两人相视许久,都大笑起来。
林逸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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