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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向他许诺,这根簪子,要传给女儿,如今给了你,也算了我的心愿。”
宫长诀隐隐有些明白,燕后话中的他,不是指先帝。
燕后道,
“曾经,我极不喜欢先帝,甚至是被迫嫁给他,可是先帝对我极好,一直到成婚近二十年,他待我始终如初,那时,我终于敞开心扉,那个时候,我有了那个孩子。”
“太医诊脉,诊断出我怀的是女儿,先帝,待她出生,要赐她封号绾青,可是还没等到她出生,先帝就山棱崩了。我的女儿,草草下葬,无名无份。”
宫长诀不知怎的,听至此,心中像扎进了一根刺,明明该是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却早早湮灭,连名份都没有留下。
燕后缓缓道,
“这一切皆因杨元不喜。他是旁系宗亲的孩子,当我的养子多年,不过比我十岁,从便偏执倨傲,我向来不喜欢这个养子,也做不到把他视如己出,只是尽了自己的分。大抵是他没有母亲的缘故,是把我当成依靠的,但因为我对他冷漠,他心中便留下了刺。所以,他囚禁了儒儿,变着法地折磨他,却尊我为太后,让我坐得高高在上。”
燕后长叹一口气,
“是我错了,若曾经好好管教他,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一切。”
宫长诀道,
“这不怪您。”
燕后垂眸,
“我已经许久没有同人过话了,今天晚上,大抵是这十六年来,我得最多话的一个晚上。”
燕后道,
“我失去了许多西,你与我太像,我怕你重蹈我的覆辙。”
燕后的眸光落在月澄花上,
“若是眼前,你所爱,你所珍视的一切都还在,便早早握紧他的手,不要放开了,否则,往后必定后悔。”
“我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今夜了这么多,我只问你一句话。”
宫长诀抬眸,
“太后请。”
燕后道,
“楚家的子,虽然话不多,也淡漠,但却是难得的沉稳性子,今日白昼里,他抱着你跑进北宫里,求哀家为你寻太医,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当时却那般焦急,心中定是把你看得极重的。你心里,有没有他?”
宫长诀沉默,握着茶杯,不发一言。
燕后道,
“若有,千万不要错过了,要是错过了,只怕后悔一生。”
宫长诀抬眸,
“太后娘娘,大抵,早已经错过了。”
“我在心中将他看得最重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而现在,早已没有机会了。
燕后道,
“遗憾太多,一夜是不完的,但哀家这么多,只想让你细思,倘若年少时抓紧不放,哀家不会嫁给先帝,假如哀家怀着绾青的时候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以保住绾青为先,绾青便不会死。”
“你要是像哀家一样,走过了一生,看过所有事情的结局,大抵便不会像现在这般不懂抓紧。”
宫长诀垂眸,握紧手中茶杯。
不,她真的走过了一生。她也早知道结局,但正是因为知道结局,她才要远离。
他因为她,从高崖一跃而下。
那一年,他才二十三岁。
上辈子尚且没有这么多的险境,他都因她而死。
这辈子,她注定每时每刻要站在险境之中,她会刀口舔血,会直面刀戈,极有可能一个不测就会顷刻湮灭,她每一刻都会以命相博,用自己的身体挡刀。
他若如前世一般待她,只会因为她而再度濒临险境。
她的命,她自己不在乎,可是他的命,她不能不在乎,她不想再葬送他一次。
她一直对自己,是因为瓮喻,她害怕瓮喻,她怕瓮喻用皇权害她。
可是她心底那个一直被她按捺住的想法中,她更担心的不是瓮喻下手害她,而是他会为她旧事重演。
她不敢给他半点希望,不敢向他前进半步。
为了她的那束光芒,她愿意生生世世永堕黑暗。
前世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啊。
她怎么忍心让他为她再死一次。
纵她从没有得到,也从未与他熟识,只要那个人不再因她而死,就够了。
今夜这般的与他相处,只怕是她一生中,与他最近的时光。往后再不敢有。
原来他受过这么多苦难,他受过这么多伤,他的名字,他那份淡漠的气度是这么来的。
这般的了解,前世她从未有过,到这个地步,她知足了。
她可以仰慕他的光风霁月,但她不能让他渡她的污泥狂沙。
她打定主意,不要命也要护住宫家,可她却不能让他也陪着她不要命。
燕后道,
“哀家将你看做是女儿,你要什么,哀家都会给你,往后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宫长诀道,
“谢太后娘娘。”
燕后握住她的手,眸中动容,
“就是因为把你当成女儿,才不希望你走错路,月澄花已经谢了,霜花不该再湮灭。”
燕后眸中隐隐泪光,宫长诀心中一动。
翌日,宫长诀出宫,到了宫门口,却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杨晟。
宫长诀行礼道,
“见过三王爷。”
杨晟上前,忙问道,
“王听你昨日火海逃生,你可还好?”
宫长诀道,
“自然是无碍的。”
杨晟道,
“昨日,那匈奴王子实在欺人太甚,让你不得不立下婚誓,不知道你——”
宫长诀眸色一沉,他此般刻意提及婚事,是想做什么。
宫长诀打断杨晟,
“王爷多虑了,臣女与表哥的婚事是真的。”
杨晟面色大变,
“你与左晋的婚事,是真的?”
宫长诀道,
“大殿上,陛下与皇后皆在,臣女怎敢欺瞒。”
杨晟急道,
“若你不喜欢左晋,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