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自苎罗(26)(第2/2页)山河不长诀

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m.bxuu.net请收藏

愈发衬得她面色青白憔悴。

    她放下鸩酒的杯子。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分毫不差,礼仪周。

    毒酒仍留几分唇边,她起身,走向梳妆台,极长的宫装裙摆拖地。

    华丽的凤凰和百花在拖尾上绽放,层层交叠,栩栩如生。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道,

    “嬷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盈于睫,她却绽开一朵极灿烂的笑容,

    “来给笑儿梳妆吧,不老不少抛家髻,见郎见父飞仙髻。”

    老嬷嬷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向窦皇后。

    桌上两把梳子,一把多年前御赐冰玉梳,一把檀香木梳。

    冰玉梳是窦皇后一向喜用的。

    老嬷嬷却拿起了桌上的木齿梳子。老嬷嬷话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却故作轻快,

    “二姐…今日,老奴给您挽一个抛家髻,保证满厅的姐都不过您去。”

    一行血自窦皇后嘴角流下。

    她却轻笑道,

    “嗯。”

    血在她下巴上滴落,没入红色的宫装中。

    老嬷嬷摸着窦皇后的头发,明明在哽咽,却逼着自己笑道,

    “二姐,青丝掺白发,柳树有飞霜,您年纪,竟然有了这么多的白头发。往后必然难嫁。”

    而老嬷嬷眼前,一晃而过的,是这些年来,窦皇后受过的气和累,百般委曲求,孤独无助,困于深宫。

    窦皇后缓缓闭上眼。

    “这辈子,就不嫁了,免得嫁了一个无情无义的郎君,坏我家世,灭我九族,亲手送我上黄泉。”

    老嬷嬷的泪滴落在窦皇后的发间。

    窦皇后轻声道,

    “待来生,再嫁人吧,下辈子,我一定看清楚我眼前之人,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老嬷嬷握着窦皇后的发,轻轻地束起窦皇后年少时最爱的抛家髻。

    桃红色的玉石点缀在发间,步摇轻短,活泼可爱。

    镜中的女子,面色来白,眸光来涣散。

    满殿的宫人都无声哭泣着,她却是笑着,看着老嬷嬷为她束发。

    镜中人面已带皱纹,桃花依旧笑春风。

    窦皇后伸手,轻轻触碰镜子,拂过镜中人的脸。

    “嬷嬷,漂亮吗?”

    老嬷嬷混浊的老泪落下,

    “好看…真好看…二姐…”

    窦皇后笑了,看着镜中人,

    “下辈子,聪明一些,别这么笨了。”

    话音刚落,窦皇后摇晃几下,闭上了眼,倒在梳妆台上。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老嬷嬷叫道,

    “娘娘!”

    “娘娘——”

    满殿压抑的哭声忽起,

    “娘娘!”

    老嬷嬷握着那柄梳子,倒在地上,下一刻,却夺过了托盘上的毒酒,拿着酒壶,一饮而尽,

    “娘娘,老奴,来陪您了。”

    嬷嬷的口中流出鲜血,猛然倒地不起。

    满殿风凉。

    元帝回到宫中,吃了不少金丹来压制自己的异常。却依旧怒火冲天。

    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殿中,

    “陛下,大事不好了!”

    元帝怒目而视,道,

    “什么事,非得现在吗!”

    内侍嚎道,

    “皇后娘娘,薨逝了!”

    元帝猛地站起来,

    “你再一遍!”

    内侍道,

    “下令废后的圣旨一出,皇后娘娘就悲愤交加,自戗身亡,如今,已经毫无气息,无力回天了!”

    元帝目呲欲裂,急而奔走。

    站在殿外,正欲进入的云贵妃被元帝猛地一撞,摔落在地,而元帝看也未看,疾步向未央宫走去。

    云贵妃落在地上,旁边的人忙扶,

    “娘娘,您没事吧。”

    云贵妃道,

    “没事,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

    云贵妃的视线缓缓抬高,落在夕阳之上,

    这种失去珍视之人的滋味,元帝如今可知,好不好受?

    慎刑司中,

    一个女子站在牢狱外面,将一叠银票递给狱卒,

    “八十棒,得打出些效果来,到底是死是活,好像都没有太大关系,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明白了吧?”

    狱卒忙道,

    “明白了,明白了。”

    瓮喻被拉住,放在长凳上,旁边的人死死摁住瓮喻,瓮喻道,

    “我可是大周唯一的公主,你们这些贱奴胆敢冒犯,必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的人却毫不理会,猛地一棍砸下来,第一棒,就已皮开肉绽。

    瓮喻尖叫一声,却被用布塞住嘴。

    第二棒一挥下去,便已见血。

    打人自然是个技术活,做得好的,少不了从中周旋,收银两。

    八十棒,有可能就只是休养半个月便可痊愈之伤。

    也有可能,不到十八棒,就已经气绝人亡。

    若素在牢狱外冷冷地看着,

    大周的唯一公主,不会是这等是非不分,既坏又愚蠢之辈。

    若素缓缓抚上面上凸起的那道伤疤。

    瓮喻对她动辄打骂,可瓮喻之父,不过一个篡权夺位的人罢了。

    真正的公主,却流离失所,奴颜婢膝。

    这大周,迟早有一天,会回到真正的杨家后人手里。

    宫长诀坐在亭中,穿线结绳,楚冉蘅坐在一旁,自己与自己对弈。

    宫长诀偶尔看他一眼,他却一副淡漠表情,似开始时,那般平淡。

    楚冉蘅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粒棋子,落在棋盘上。

    子落棋盘,分毫不差,黑白对弈,无胜无输。

    宫长诀放下结绳,趴在石桌上。

    风轻软,似锦缎滑过。

    覆在她身上。

    楚冉蘅道,

    “师傅何必躲在暗处。”

    任玄机拿着酒壶,从假山后出来,

    “你这子,鼻子当真灵敏,这么远都能闻到酒香。”

    任玄机往石桌旁一坐,而宫长诀已经闭眼睡着了。

    楚冉蘅道,

    “变数乍生,我二人相生相克,但我已有选择,就算她明日就死,我也会留下来一直陪着她看完最后一朝黎明。”

    任玄机回头看了一眼宫长诀,宫长诀仍是睡着,未有醒来。

    任玄机道,

    “变数令她死,有的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时间了。”

    “她注定只能活到十九岁,没有改变的机会。我不告诉她,只因为希望你能好好抉择,是去是留,看样子,你是决定了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