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考琴(第1/1页)雪覆桃花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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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雪宫,偏殿。

    几句话间,或看房中的这副架势,韩湘雪已经知道倪月华是何来意了。

    是要考察她琴技如何。

    隔一幕细碎的珠帘,少女的手在琴上拨了拨。只是随意地划过,那沉润的丝弦仍在她指底顺从地一一绷动,凝成低而悦耳的弦音。这便是丝弦的好处了,柔和,悦耳。

    试过了弦,这短短一阵弦音过后,没有再响起其他的调子。红衣女子心头陡然一松,又蓦地凝住,僵了僵。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动了动,不安地攥住了水红的裙幅。鬓边垂挂几寸长的金玉流苏微微晃动,不由垂了眼睛,又看向她:“怎么不弹?”

    她这般反应都落到少女眼里,她却笑着将白暂纤秀的手放在琴面上,没有奏曲,仰头问道:“母后不出来,只在帘里听儿臣奏琴?”

    倪月华望见女儿难得天真纯澈的笑颜,怔了一怔。

    “不、不用了。”她手里握着裙摆,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强作欢颜,“就这样谈吧,能听到的。”

    韩湘雪依言,隔着这幅闪闪发光的珠帘望了她一会儿,直要将她看得坐立不安,才撤回了目光。

    她坐得端正,垂眼将手搭上琴弦,心念一动,一阵铮铮淙淙琴声便如流水般搅动了整个房间。

    倪月华听得心神一颤,一旁候着的玲珑和丹枝也怔住了。

    韩湘雪归宫不久,很少有宫人知道她会琴。玲珑一直伴着倪月华,是知道的,丹枝却从来不知道。雪公主从师门带回来的寥寥几样西里,也并没有过什么乐器。她以为是自家公主不通音律。可现在,即便她不懂这些,也听得出公主的琴弹得很好。可是,公主为何从未令他们找寻过、也从未奏过乐器呢?

    丹枝有些茫然不解。正是午间日光晴好,门也开着,房中却只有她和玲珑两个宫女。

    韩湘雪的手仍放在琴上,动作流畅地拨动,流利的弦音沉蕴着气势,又如流水,滔滔清澈。轮指弹拨之间,只半垂着眼眸,耽于腕上的雪白云袖挽起几分,露出一双素白手腕,从容自如。

    她左手调弦,音调挑高,右手辗转揉弄间轮过七弦,缓和下这段锋锐,又有从容和悠扬彼此克制、相辅相成,如山石稳健,流水淙淙。这琴的确是好,琴板用料上等,弦音清亮。

    《山河颂》。

    一曲终了。玲珑还有些讶然,丹枝久久回不过神。一身红衣的倪月华什么也不出来,见她望过来,强做欢颜,笑得十分难看。

    “……”韩湘雪什么也没。站起身来,轻轻摩挲过琴弦,眼睫低垂,留下淡淡的阴影。

    还不及她开口问,帘子另一边的女子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雪儿弹得真好。”

    是很好。韩湘雪暗想。她拜师调养这七年,除了得一身旁人难及的医术,一直没有抛下练琴,算是对于父母亲的一个念想。师父佩依也会抚琴,偶尔教她些大气磅礴的曲子,往往一首曲子极长,掌握难,情感通达更是不易。但只要会,其他的曲子并不成问题。

    来奇怪,遥想当年幼时读书习字,多是韩毓影管顾,倪月华管制并不严。却要求她与妹妹玉娆各至少一样乐器,定期抽查。

    想她当时站着堪堪能够到琴桌,这个要求实在是让人费解。

    “雪儿,你过来。”红衣明艳的女子向她招手,见她过帘子过来了,站在塌边,一段时间不见,身量仿佛又高挑了些,一时伤感,伸手抚上她发际,韩湘雪便十分乖顺地在她旁边坐下了。

    倪月华拉着她的手,凝眸看了她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雪儿长大了。”

    韩湘雪望着她,没应声,觉得她应该还有话要。果真,没过一会儿,她就怀念道:“你的时候,还那么,就不让我抱,又不让我亲,也不让你爹抱,长大了不能让别人抱,会让人看笑话。不大点儿个人儿,正经的很。”

    韩湘雪:“?”

    母后这是要跟她谈什么,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母后别介意。”她心里纳罕,一边安慰道,“儿臣年幼,不知事。”

    “不知事,不知事还成日里跟着你爹到处跑!”倪月华咬牙,怨念深重——“我前一天晚上好容易才抱着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跟着你爹跑了。早上不睡觉,胡乱跑,也不怕跌跤……”

    韩湘雪:“……”?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母后,”她唤了一声,迎着对的目光,疑问道:“您……没什么要跟我的吗?”

    “啊,有!”猛地被人从回忆里拽出来,倪月华愣了愣神,从手边榻上摸起一个盒子,顿时又有些低落,道:“这个给你。”

    韩湘雪有些疑惑,接过来,见不过是个巴掌大的盒子,正要打开看,旁边倪月华幽幽道:“这是清曲宫的宫主令牌。”

    韩湘雪手一抖,差点没把盒子摔地上。

    “母、母后?”

    虽然料想自家母后和清曲宫一定有些关系,但也没想到……关系如此重大啊。

    红衣女子叹口气:“你母后母家姓即墨,父家姓倪……这些年一直用倪姓,为的就是脱干系。

    “清曲宫手段一向纠缠不清,当年阻挠我跟你爹,如今不是有了你?他们又盯上了你,多事的很……”

    还有这种事?不过,这样的话,那些事就都得通了。

    韩湘雪也有些疑惑了,“那既然如此,依母后所言,这清曲宫主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甩掉不就完了……何必……”

    对上倪月华的目光,她停下了话。

    后者十分幽怨:“我也想啊,当年我了一堆,那几个老头只跟我‘清曲宫历代宫主皆为嫡系‘男子不可任宫主之位‘朝堂与江湖世代两立……

    “嫡系女子就我一个,你还有个表舅至今未成家室,我能如何?扯了十几年,我什么也不管,宫主令还在我这里。如今有了你和玉娆,那帮人恨不得抢一个去……玉娆性子又单纯,被他们骗了可怎么办……”

    韩湘雪:“……”

    感觉莫名有些不对——照理,这听着像一件好事,清曲宫势力深厚,宫中人手众多,接下来有利无害……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安呢?

    “可有条件?”她蹙起了眉头,“清曲宫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单纯是件好事,母后三言两语交付即可,何必这样犹豫……心翼翼,得这样迂回?

    倪月华一噎,不由哑然,苦笑道:

    “……让你交出手上势力,”她顿了顿,“或将手中势力与清曲宫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