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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只见山顶浓云密布,隐隐有雷鸣。
“奇怪,这卜算好的吉日,怎会呈现如此凶相。”
西廷祭坛刚要起奏天帝祷歌,庆贺授位完成,便见一道惊雷滚过,正中石柱上的天木。待烟尘过去,众祭司惊骇地发现,那金光熠熠的南天帝新名,已变成一片焦黑。
前排的祭司最先反应过来,这是天帝神陨了。天帝级别的神陨原应引起三界动荡,然而此时除了雷鸣,并无特别的征兆。
可见这一场神陨必是来自更高的意志。连天帝神陨造成的剧烈失衡,也被消弭于无形。
白衣祭司神色凝重,带头颂道,“天谴神意!”而后各位司祭一片慌乱,此起彼伏拜下。白衣祭司立刻请了神占,公布结果:
“四柱尊神亲临,当场毁去了南天帝的神格!”
“……诸世尊隐没多年,怎么突然显圣了呢?”
“这南天帝也太过狂妄,不知刑王是最不讲情面的……”
祭仪立刻终止了,消息如水波一般层层外传。
后排的青池五感灵敏,先一步听到了议论,“什么,新领导在自己的就任仪式上,被请来捧场的老领导削没了?诸神办事,都这么有效率?”
黎琊的神色逐渐尴尬,“不,一般……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六元世尊,和天神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青池挠头。《第三法神》她得最混乱。
“这也未必。六元世尊只负责维持世界的存续,与其他天神不同。特别是这位刑王,相传早一纪元,世尊曾在自己的婚礼当日,处死了新娘,也就是末代的灵族公主,女部嘉宾也无一生还……”
“发起飙来连自己老婆都杀?这还是人吗!”
“嘘!上神意志,休得无礼!”
哦这真不是人,是行走的屠刀。青池感叹。
*
却听中心祭坛发生了一阵骚动。
西廷大祭司长叩首后,并未继续仪式,反而携众司祭转身,走向青池曾投入香脂的那处中阶祭坛。
“此处,可是在大祭开始之后、天帝祷歌之前投入了贡品?”
大祭司长一身白衣,泠然问道。
“回禀大人,才是有新生不慎误入……人看护不力,还请责罚!”中阶司祭冷汗涔涔。他未料这等事会被追究。想来天祭陡生巨变,许多流程都要重新核实,只得先行请罪。
不料祭司长并无怒意,长叹一声。“当真万幸。体,来此列队!”
辅祭低声问,“此处祭坛规格并不如主祭坛,在此难道不会冒犯……?”
“其余祭坛未能按时祭献上神,继续使用才是冒犯。现在只有此处祭坛,能继续祭仪。”白衣司祭顿了一下手杖。“世尊降临,理应在最先祭献。未作祭祝已是吾等疏忽。其他诸神又怎敢在世尊未受祭祝之处,接受贡品?”随后他吩咐左右,“此场仪轨,悉如三纪旧法。”
远远地,青池认出那是她初次上山在后庭偶遇的的白衣司祭。
见证始末的琅皓也未料到这样的发展。中阶众人并不记得青池,但还记得琅皓,纷纷向他致意。
“真行啊你。”琅皓走过来,和她交换了下眼神。
青池摇了摇头。人类祭神质趋利避害,然而她自幼崇敬的是黑暗中的无名者。她知道,这世上诸神,除了回应人愿的值得敬献,还有赏罚分明、甚至永恒不变的,也值得敬畏。
因为只有一处祭坛,天祭众人排起了细长的队伍。她望着前蜿蜒而上的烟火,想起零过旧神的陨落。不知道这祭火的重燃,究竟意味着旧时代的重启,还是旧日的彻底终结。
*
天帝祭仪被迫中止,匆忙替换成古老的两仪四柱神祭。旧天祭形制朴素,却有种无声的威严和肃杀,令她感到亲切。
在场众人依次向青池曾闯过的中阶祭火投入香脂贡品。来奇怪,这处祭坛规模虽然不及中心祭坛,天火之盛,灵气盘旋,不逞多让。
“敬献六维之主,彼世支柱!”
其后众人不分职位,纷纷在原地跪服。
这又出乎青池的意料。鬼族虽然规矩繁多,却没有跪拜的传统。黑暗与死亡待他们一视同仁。
她虽然随着众人一同趴下,却梗着脖子,不愿完成最后低头的一步。好在在场众人刚见天谴,无不虔心跪拜。
因此电闪雷鸣中,没有人发觉青池仍然抬着头。她远远向翻滚的云层望去。阴郁的云层之上,汇集着她前所未见的、耀眼的金色轨迹。
阵风摇动她手中焦黑的祝枝。
明知天际渺茫,那一瞬间手中却有微妙的感应。
……第一次的祭祝效力也尤其强劲,当献给日后的神主。她微微一笑。这枯死的祝枝会召来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她抬着头,并不知在看什么,只觉那片沉郁的黑影之上,一霎天光耀眼。
*
式微处决完毕,略过场上瑟缩的众神,示意剑童离去。
满天花雨,乐声如丝,琴鼓笙箫无人自鸣。金雨落下,神台恢复了洁净空明,仿佛南天帝从未来此,仿佛裁决的惨烈一幕也不曾发生。
除了那一地发灰的神位铭牌,被式微以上神之力强行拖离天帝神体。这些神牌离体之后,逐渐淡化,最终闪烁着熄灭了灵光。
看着那神位消失在半空,在场南众天神陷入了铅一般的缄默。
理论上,神位的确可以进行转让合并,但私夺神位比诛神更加恶劣,为人所不齿。可是此时真正令南诸天难堪的不止于此。他们想起前南天帝临终的请求,才终于明白他的寓意。
——他并非为了自身神命,而是在恳求这位尊神,不要一次削去如此多的神位。天地断绝后,第五纪的天神位次前所未有地稳定,同时也失去了补位的新神。神位虽然不会在短期内消失,但没有依托的神体便无法施展力量。南天庭骤然损失如此多的神势,必然元气大伤!
但这些并不是世尊需要顾虑的。
神台下的众神不知所措,望着那位一切如常的世尊,仿佛只是拂去了一落叶,准备抽身离开。
他甚至无需公示众神所依循的天则。这种处决,于他如踏步一般平常,甚至还不及处理一些远古魔族凶险。
然而不知为何他驻步,风雷一般的视线过了跪服一地的众神,过了下重重天界和人间的风雨。
有一泓青蓝色的,笃定的目光正在渺茫地闪烁,犹如地上遗落了一处天海。
尽管那目光的主人没有意识,式微却知道,这是一瞬横亘天地的奇妙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