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探他心(一)(第1/1页)绛宫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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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的官员们除了每月三个旬休日,便只逢二十四节气日休假,其中,元日与冬至的假期有七日。虽然对于级别高的、拥有自己的官邸的官员,休假与不休假都可以与家人在一起,好似没什么不一样;但对于一些低位的、没有自己官邸的幕僚,他们也就是这些日子能回家看看家人,与他们团聚。

    趁此黄金假期,何不套上马车,与家人一起去城郊的湖边赏雪?破冰一叶舟,怀中拥炉火。“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耳边传来稚子的牙牙笑语,身侧的妻子温良恭顺,在百忙之中与家人同乐的时刻,最是令人神清气爽,可谓是千金不换。

    这惬意的几日过后,百官依例上朝,楚岐的假期亦是结束了,这个年轻的帝王,将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带领他的国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元和六年。

    虽然百官休息,可是一个庞大的国家,每天都有大大的事情发生,在各级官员忙得焦头烂额,将这七日的事都写好书层层上交至勤政殿时,勤政殿已是堆满雪片般的奏折了。

    楚岐给素华加了一个“行走”的职位,便这几日他能帮着自己处理一些政务,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几年来一直策划的暗部,将要在今年开始露出冰山一角。

    “去年刘李二人的死因,朕交给大理寺去查,查来查去,竟成了一桩悬案。自那时起,言官就收敛了许多,不再弹劾郑家,素华,你这是为什么?”楚岐拨弄着廊下金笼中的一只雀儿,享受着今日难得的日光。

    侍立在一旁的素华轻笑:“只怕是他们都以为,是郑家手眼通天,亦是……您不及郑家。”

    “认清朕是一个无能软弱的帝王之后,他们便对朕少了期许,就不会撺掇朕去为他们争口气。”楚岐目光一闪,眼里带了分明的笑意,“这样也好,朕亦会省心些,他们若有神通去跟郑伯忠斗,就随他们去吧。”

    “咱们先作壁上观,郑伯忠有兵权,与那些官就不和,若是他们集合在一处,也够郑伯忠喝一壶了。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亦是想揽权的,不过是郑伯忠压制着,便打着忠臣的名号利用您罢了。若是能借郑伯忠的手除掉,也不算可惜。

    楚岐拍了拍素华的胳膊,素华谦卑一笑,“如今朝堂之上的派系泾渭分明,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咱们得挑选日后要用的人。”

    “您是淑妃的父亲?许氏一族为人低调,算起来也算是书香名门。”素华略一沉吟,沉声道。

    “素华知我,我知素华。”

    “最近郑伯忠抱病不出,留下一摊烂摊子给宰相收拾,你回去之后,替朕好好慰问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楚岐的嘴角勾起,“这个老狐狸,每封请安折子上都写挂念女儿,如今不也是女儿离家,今年过年膝下寂寞伤了心,才告病的么?”

    素华打量了楚岐的神色,暗自思忖着,才开口:“微臣不知后宫之事,听您如此,倒是觉得这位郑娘娘也是个可怜人。”

    楚岐听了这话剑眉一挑,面露惊奇之色,心却又似意料之中。他对上素华低垂的眉眼,嘴上仍不肯松半分:“放肆,什么时候朕纵得你可以闲话朕的后妃。”

    “您恕罪。”素华在楚岐身旁多年,不只是靠儿时情谊与满腹才华,还善揣摩人心,知楚岐心性。他闻言,微微躬身对楚岐虚拜了拜,便三缄其口,不再多言。

    楚岐盯着那只黄澄澄羽毛的雀儿,手中的谷粒一松,那雀儿得了吃食,欢天喜地地鸣叫起来。

    “皇上,昭妃娘娘来了。”冯安过来声地禀告,瞄了一眼楚岐身后的素华。素华向冯安微微颔首,旋即向楚岐告退。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冯安,你这的是什么意思?”楚岐示意宫人将金笼子挂回高处,才回过头问冯安。

    冯安赔笑道:“奴才哪儿懂得这些,不过认识几个字罢了,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卖弄?”他甩了甩拂尘,将身子俯得更低一些,帽子上的红缨垂成一块,“若论诗才,西十二宫之中唯有淑妃娘娘第一。”

    “何必去承乾宫?眼下不就有一位?”楚岐一面用明黄帕子揩干净手上的谷粒碎末,一面对冯安笑道,“昭妃是郑氏女,乃大长公主所教养,解这一句诗又算什么?”

    “是,奴才这就去请昭妃娘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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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妍容,诗里是如何的?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绾妍依旧是如那日在梅园一般心装扮,听到楚岐要见她,她青涩的娇容泛起一丝的来自少女的绯红。天真烂漫四个字,仿佛与她冰冷富丽的金玉衣装格格不入。

    此时此刻,映在楚岐眼里,竟奇妙的相宜。

    许是在这宫里呆久了,那些明艳活泼的好颜色逐渐离他远去,他已许久没有看见这般生命力如火如荼的女子。宫里的女人,要么是顺从君权、没有思想的奴,要么是变着法儿矫情地博宠的后妃之一。她们眼里对权势的渴望还未来得及掩藏,却试图扮演良善稚子。

    他真的许久没有见过那样纯澈的女子了。

    冯安波澜不惊地为两人奉上茶,压着心里的喜悦,带着殿里的人退了出去。“吱呀”一声,绾妍听到门半掩住了,胡思乱想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他总不会……是谁的羞赧绯红,落入谁的眼中?

    楚岐收回目光,轻咳了几声,向着对面而坐的绾妍正色道:“身为妃子,无事便往朕的勤政殿来,像什么样子?若有什么事,打发宫人来便是,就连皇后,也是如此。”。他语气重了几分,冷冷地盯住她,“你才入宫,不懂规矩,莫非翊坤宫的宫人都不懂规矩么?”

    绾妍一怔,听了这话倒是无措起来,一双美目低垂,只盯着脚上新做的蜀锦鞋子上的珍珠,拘谨起来,也不话。

    “这时候成了哑巴了?郑家女不该是这样的性子才是。”楚岐闲闲地吹开茶汤上浮着的沫子,以茶盏盖掩住半张脸,暗中打量她的神色。

    “臣妾只是新做了一碟藕粉桂花糖糕,想带给您尝尝。”她听了这话有些愠怒,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发作,只狠狠地瞪着那些珍珠。

    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何时为别人洗手作羹汤过?光这道点心,她的手都被烫伤了好几回,虽怪自己笨,可是他当真是不领情,还在这里揶揄自己。

    “再有下次,朕便罚你禁足三日。”他瞄了一眼她旁边那个致的餐盒,语气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