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其八(第1/1页)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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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人意料的是,妍琴也是一副愠怒神色。她用兴师问罪的口气说:“阁主手下的暗卫是否太过目中无人了?无论怎么说,你们现在住在我碧海宫的地界上,何况将您的东西搬去主殿是王妃亲自下的令。她们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吧?”

    “搬我的东西?”洛袖一愣,“为什么?”

    妍琴道:“王妃的意思,即日起您搬去寝殿,与她同住。”见洛袖一脸震惊不解的模样,她又补了一句:“阁主,我也好底下这些姑娘们也好,都不过是传话做事的。您有话问我也没用。”

    “……”洛袖捏了捏拳头,“吩咐她们不许动我的东西,我去问她。”

    而周弄月的反应平淡得像是谈论天气:“你住进来本就是为了陪我,住那么远有什么意思。”

    “……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我倒是想找你来着。这不是一整天都找不见你么?”周弄月抬起头来,斜着眼睛笑了笑,一面轻车熟路地指使她道,“动动手,我渴了。”

    她使唤人倒是自然得很。洛袖不悦地倒了杯茶给她:“我在鸾鸣宫看东西而已。”

    周弄月一哂:“谁才是有身子的那个?我看你比我还敏感。还是说,做贼心虚?”

    洛袖一窒,倒真有几分恼羞成怒道:“真的心虚我就不会在你这里。”她偷换了话题,“不怪我手下人不许你的宫女们进去,那房间里堆着的都是机密,不可能给她们随便乱翻。”

    周弄月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那你让她们自己放过来吧。”

    她似乎有些困了,倚在床头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洛袖走到房门处时,听周弄月在她背后幽幽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吗?”

    洛袖冷笑:“为了你男人。”

    “为了我自己。”周弄月低低地说。

    洛袖再转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蜷缩着身子,胸口一起一伏十分宁静,双手轻柔地覆在小腹上。

    ——

    逐阳宫。

    雾气从角落的香炉中氤氲而出,白檀的香气在主殿内肆意弥漫。陆钰坐在书案前,眼睫低垂,正入神地思索着什么。薄雪进门的时候,他正巧提笔,迅速地写下寥寥数行话语,又顿了笔望着眼前的书信发呆。

    薄雪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上前,将怀中抱着的薄披风覆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是在室内,但如今日渐秋凉,殿下的风寒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好全,还是多加一件罢。”

    陆钰却全然没在听她说什么。他凝神沉思片刻,往已经完成的短笺上又添了两句话,待墨迹风干便将纸叠起来给薄雪:“还是老规矩,让飞雪亲自送出去,不得假手于人。”

    “属下明白。”薄雪将信笺收进袖中,望着陆钰将原本的书信在烛火上点燃,然后丢进火盆之中。

    陆钰盯着那纸张缓缓被火舌舔过吞噬殆尽,最终化为一抹灰尘。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薄雪忍不住问道:“殿下,与朱家联系的事果真要瞒着洛姑娘吗?”

    陆钰反问道:“是又如何?”

    “可是……”薄雪迟疑道,“她今日问起您的时候,您不是答应了……”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陆钰转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她。

    “你偷听我们说话?”他的声音中多了一分不悦,逼视着立即下跪认错的侍女,“谁允许的?”

    “属下……属下并非有意……”薄雪的后心有些微微发冷,“求,求殿下恕罪!”

    陆钰望着她,眼神中一片寒凉,殊无笑意。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近来很放肆。不知是向谁学的自作主张。”

    薄雪抿唇不语。

    “从前也不是这个软弱性子。我说要罚人,你总一声不吭,更别说怕得发抖。过去你行事是最挑不出错的,怎么做了逐阳宫的主管,反而行事不规矩起来?”陆钰忽然笑了起来,“是跟谁学的?”

    薄雪怯怯地抬头望向他:“殿下……”

    “别跪着了。你方才也说,如今秋凉了,地上还是冷的。”

    薄雪心下一暖,忙道:“多谢殿下。”

    陆钰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回雪聪明端慧,飞雪活泼伶俐。你的好处是谨慎小心,与她们不同,叫人挑不出错来——好生揣着,可别丢了。”

    薄雪微微弯了眉眼,又谨记着不可喜形于色的教训,便再度抿下了嘴角扬起的弧度。

    “是,属下知道了。”

    命薄雪退下后,陆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秋日的阳光打在窗棂上,跳跃着落进他的指尖。

    洛袖会明白的。他想,她当然会明白,总有一日她会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

    用晚膳的时候周弄月吃了不到三口又开始吐得昏天黑地,一时间碧海宫再度人仰马翻。连周太后都被惊动,将专职伺候自己的太医派了过来,得出的结论不过还是害喜,开出的方子与其他太医的大同小异。

    洛袖忍不住发怒了:“她都吃不进东西了!这副鬼样子得有小半个月了,如今吐得比吃的多得多,再这样下去命都要没了!你们这方子开了有什么用?”

    几个太医不住擦着额头涔涔冒出的冷汗,连声道着无能。

    “洛袖……”周弄月虚弱的声音传来,她向洛袖伸出手,洛袖连忙到她床边去紧紧握住,只觉得那娇小的手掌中满是冰冷滑腻的汗水,“不必责怪太医,我体质与常人不同,注定了要多遭这些罪的……怨不得旁人……”

    洛袖急道:“若是因先天体质便屈服于种种病痛,要太医调养又有什么用?”

    她想起过去安若偶尔与她谈到清平城的太医们,她的好友总是摇头叹息:“宫中嫔妃能有什么病症,白白的浪费了那些珍稀药材,全堆在司药局积灰罢了。更可笑的是宁愿积灰也不愿拿给青门用……眼下在太医院浑水摸鱼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反正也没有病看,‘国手’遍地都是……”

    安若于医道上天赋是极高的。可惜她,连同西辰阁绝大多数的暗卫都被带去前线战场了。

    周弄月的声音将洛袖唤回现实。

    “你,你告诉我……”年轻的王妃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前线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有没有他的……”

    “……没有。”洛袖道,“这才多久呢,大军到边境前线怎么也得一个月吧。你放心,若有消息我会即刻告诉你的。”

    周弄月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她发出一声破碎的哽咽,最终闭上眼,一道浅浅的泪痕划过眼角。与此同时,她呜咽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