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其四(第1/1页)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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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元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面道:“孕妇情绪不稳,于情于理都该是她男人陪着才对,特别是头三个月。想必她一定心下郁结,难怪吐得厉害……哼,我就,战争是害人的玩意儿。陆家把大宣那么多正当年华的好男儿送去前线,更该死。”

    洛袖皱眉道:“是南图谋不轨,宣战在先。何况他们还杀害了大宣使团的一名副使。大宣出兵,是为捍我国土,扬我国威。”

    谢元昭冷哼一声:“那便瞧瞧你朋友的模样。万一她男人再回不来了呢?你她恨不恨?”

    洛袖厉声打断:“别这么!”

    她不能这么想。陆镇是主帅,主帅死则军溃败,到时便是丧城失地、千里焦土,这后果无人可以承担。何况陆镇从戎十年未尝败绩,这一次也不可能例外。最重要的是,若果真如此,周弄月必然痛不欲生、绝不独活。

    她心绪翻涌,谢元昭却浑然不觉。少女耸耸肩:“实话而已。战场上每天死那么多人,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是那个挂帅的齐王,号称战神,不过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打过几场仗?听闻那个副帅楚王,尚未及冠,此次更是头一回随军出征。他们这种天潢贵胄,哪里懂得战场残酷、生命脆弱?不定……”

    “谢元昭!”

    洛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知道谢元昭的政治立场。她身为洞天府弟子,从耳濡目染的便是对皇族不满的情绪。但身为青门阁主,洛袖仍然为她如此轻佻地调侃南战场而感到愤怒。

    那些前线的人,陆镇,陆锦,赵起,王积微……还有安若。他们立场不同,但同样都正为他们背后的国家而奋战着。战场很残酷,杀伐与流血在那里如旭日升夜幕星沉一样自然而然。每天都有人死。但那些为国家献上生命的灵魂是可贵的,洛袖不允许有人如此轻蔑地嘲弄战争。

    谢元昭“哼”了一声,不话了。宁轩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皱了起来,他似乎然没被自己师妹的情绪影响似的,对洛袖道:“你那位朋友,应该不是简单的害喜吧?”他补充道:“你不是那种会跟风来的人。区区害喜,应该早就找医师看过。而世间缓解的法无非就那么几样——若非走投无路,你不会寻到我这来。”

    洛袖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那位朋友天生有弱症,动辄心疼呕血,身体极弱。医师,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恐怕……”她叹了一口气,心情重重地坠了下去,不再多言。

    谢元昭凉凉道:“有心疾还要孩子?真是……”

    “好了元昭,是人家的私事。”宁轩冷下脸训斥了一句。他又沉思了片刻:“单凭你如此描述,我很难断定这是否有关。毕竟没见过人、也没看过脉象,我也不知这位夫人的弱症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或许除了弱症之外,还有别的因素也未可知。”

    洛袖点了点头。还有可能是**。她这么想过。因此她来求一副宁轩的药回去试试是否有效,以此判定周弄月的症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轩又道:“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我亲自为这位夫人看一看诊。我自信,有什么问题,一试便知。”

    洛袖点点头。的确是个好法子。

    ……好什么啊!!

    她慌忙地摇起头来,声音急得打起了颤:“不不不这……这不便……”

    宁轩讶异道:“不便吗?”

    “我,我这位朋友病得都下不来床了!怎么来你这里啊!”

    宁轩歪了歪脑袋:“我可以上门看诊。”

    “这这这……你这门口排了这么多病人呢!你总不能落下来不管吧?”

    宁轩疲倦地摆了摆手:“都是些头疼脑热的病,元昭留着足够了。”(“喂!”谢元昭跳起来抗议。)

    洛袖没话讲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但她束手无策,只能哀求地看着宁轩。

    年轻的医师轻轻叹了口气。

    “洛姐,”他,“你这位朋友的身份……不一般吧?至少我不便去见,对么?”

    洛袖的撒谎技巧很拙劣,青门不练这个。她垂头丧气地点点脑袋。

    这时候她后悔把妍琴留在门外。那姑娘从跟在周弄月身边,伶俐得人一般,糊弄眼前这两个江湖人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谢元昭歪着头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便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男女有别何况你朋友都嫁人了我师兄还是医师……”

    她忽然沉默了下来。她望望看着洛袖、神情严肃的宁轩,又望望低垂着脑袋的洛袖,心中咯噔一跳,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浮出黑色的不祥的水面,有如触手千丝万缕般紧紧缠住她的心脏,直直下坠。

    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自己从喉咙口飘出来似的:“皇室?”

    洛袖默不作声。

    谢元昭感到自己被欺骗了。一股怒火从她的身体深处烧起,瞬间冲破了大脑中理智的阀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洛袖的衣襟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她嘶声质问:“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叛徒!”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又尖锐得像是声带被放在砂纸上摩擦。

    洛袖一挥手拂开了她的钳制,轻飘飘的,好像这对她根构不成威胁,虽然实际如此。

    她轻声道:“我不是。如果一定要的话,你救了我,就是和他们有了渊源。”

    “你清楚什么意思!”谢元昭陷入了狂怒,“什么叫——”

    她忽然沉默了。

    “……临安那时候?”

    洛袖无言地点了点头。

    谢元昭怔住了。她沉默下来,像是猫科动物炸开的毛慢慢塌了回去。

    洛袖想些什么,又不知该什么。她不是有意要欺瞒谢元昭,她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是否在那时候就知道了谢元昭的出身与立场,并忽视此事利用了她呢?可即便如此,难道洛袖能责备他们?若不是谢元昭救她,她早就死了。

    谢元昭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早该让你整个人烂在坟里。”她怒气冲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