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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的事情一落定,眼看就要到端阳节了,宫里上下又开始忙碌。
皇帝给状元加意栽培,让朝廷上的气象也为之一新,一切政务都开始慢慢理顺了。
这已经是洪庆四年了,人们对宣德帝也发的认可,觉得这个皇帝不光是能马上平胡虏,更是能马下致太平。
跟着宣德帝,那就是直奔光明啊。
随着榷酒银征收的顺利,朝廷的银子也多了起来。
宣德帝去年便命人在昊京内外修建了几个义仓,官中出银子,秋天的时候囤积粮食。
待粮食市价暴增之时,便开义仓,平抑粮价。
昊京的穷苦百姓尝到的第一个利好,就是,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来三四月正是青黄不接,最是挨饿的时候。
米价刚抬头,涨了两成,义仓官员便开始开仓卖粮,价格只有市价的七成。
这一来,穷苦的百姓们,无不称颂宣德帝是少有的仁君。
只有米商们,在暗暗地骂娘。
有些官员也在上朝时抱怨,朝廷这样出手干预市场,是不是不大好啊?
宣德帝并未训斥,更为辩解,只将此人关在闲置的宫室中,才饿了两顿,那人就磕头如捣蒜,知道错了。
倒是让传话的內监们嘲笑不已,陛下早了,只要饿两顿,便知道穷苦的百姓们不能吃不起饭。
要是百姓们吃不饱,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那名官员,灰溜溜的被送出了宫。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在宣德帝面前聒噪过。
左相的身子自从去年冬日里吐了血,就一直不大好,拖了这半年,愈发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了。
两口子托人传讯,请了灵微道人来,想知道女儿到底去了何。
灵微道人不忍,却又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对着咳喘不已的左相:“曼殊天资聪颖,是修道的奇才。当年若不是你们坚持要她入宫,也许她会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左相叹口气,提起旧事难免伤怀,他艰难的开口问道:“不知灵微师父,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信,曼殊到底是在何处?她还安吗?”
灵微道人摆了摆她的拂尘,仿佛挥去了一些笼罩在这个屋宅之上的晦气。
“此去蓬莱无多路,她去访仙山去了,岂是我们凡人能跟得上的?”
夫人见灵微道人话藏着玄机,却又不肯吐露分毫,知道再问也是无用。
但眼见着丈夫的身体就要不行了,这临终前的一个心愿,却不能了却,也实在是心如刀绞。
左相只得:“罢了,你们世外的人,从来不把生命当最重要的事情。
老夫如今也要去了,若是能早些见到曼殊,我倒是开心呢。”
左相这话一出口,夫人涕泪俱下,对着灵微道人,不禁生气起来,“天道,天道,你们口口声声着天道,却从不告诉我们,天道,到底是什么?”
左相家虽然愁云惨雾,但是挡不住整个昊京都是一派欣欣向荣。
为了筹备端阳节,宫廷中更是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从上到下,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这一阵子,大总管清池都没有睡过好觉,一是要伺候好了云妃主持的第一个端阳节,各样器物、摆设都务求体面漂亮,把银子花的跟淌水似的。
来就奢华的碧霄宫,如今更是多了许多花样出来。
一尺多高的红珊瑚,配上象郡供的明珠,西昆仑产的碧玉,配上州供的重锦,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太监宫女频频咂舌。
二是想起周尧来,他就不能舒坦的喘口气。
宫里的杂务尚有停歇的时候,这个周尧却不能让他有一刻的安宁。
加上频频入宫请见,总是在他眼前晃悠,的确是让人气闷。
不止一次地想过,是不是该去揭发他曾经商家子的身份。
甚至想好了辞,怎么偶然的提起他,怎样不露声色地起往事,怎样掩饰住内心那条嫉妒的发狂的毒蛇……
直到有一天,皇帝忽然问起来。
“清池,你先留一下。”
入夜,他送了端阳节要表演的庆典节目单,做了明正准备退下时,皇帝忽然叫住了他。
无来由的,他的心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什么西点燃了。
“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春闱的探花,周尧,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看着花团锦簇一个人,却总要去兵部,被他磨不过,前日刚允了。
他的事,云妃你最清楚。
你给朕来听听。”
清池的预感得到了印证,却一下子有些懵了,不知道这是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还是一个做情圣的机会。
皇帝见他没有往日的灵光,有些纳闷:“怎么,你跟他不会是有些什么挂落?”
清池顿了顿,往事在脑海中回溯,他拣选了几件准备与皇帝听听。
“陛下,我与这个周尧既不是同乡也不是什么友,并不认识,不过听了一些他的事情,倒是有趣的紧。
要是您不嫌烦,我就几件,您听了就当解闷吧。”
皇帝见他回复的甚是规矩,便郑重地点点头。
这样一个机会,不知是不是暗暗的祈祷有了回音;
这样一个机会,不知是不是纠结的内心终于有了答案。
此刻,他站在这明晃晃的观德殿里,却有一丝一丝的暗影在眼前晃动。
那是私欲在膨胀,那是心中的魑魅魍魉在叫嚷。
他慢慢的开了口,声音温柔,仿佛讲述的不是他的情敌,仿佛讲述的是他的爱人一般。
“周尧是建威大将军周居瀚的庶子,花郎社的干将。
为人潇洒有意气,虽然没有名门嫡出的贵气,却有着俊美的容貌、谦和的性子,很是得人爱戴。
他的母亲以前是一个歌姬,名不可考、花名叫做初音,虽然没有隶属教坊司,却也是商女的身份。
所以,周尧,也是商家子。”
平静地完这番话,他抬起眼看皇帝,发现皇帝并没有表现出震惊或者失望的深情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按照鸿音王朝的传统,商家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更是不可能参加什么制科考试。
如果要舞弊,没有比身份舞弊更恶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