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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遇雪笑笑,没什么。
其实,这才是最难拍的一场戏。
场景设定在帝京长安街,卢解忧时隔十年重回京城,寒酸马车与侯夫人谢含嬿相遇一幕。
两分钟的镜头,没有对话,没有对手戏。
唯独只有缓缓掀开帘幕的动作,以及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
没有台词,一双眼睛就成了所有情绪的载体。
卢解忧的十年,谢含嬿的十年。
剧最激烈的一次情感冲突,莫过于长街相逢的这一眼对望。
孟导大致讲完戏,鼓励了两句,就先离开了。
这场戏不好拿捏,讲多了也没用。
一切凭演员的灵感。
这时候再娴熟的表演技巧都不见得管用,看的就是演员融入角色的天赋。
钟遇雪合上剧,静静看着贺洋。
短短几分钟,贺洋额头上却已经出了一层汗。
真的,钟遇雪根不担心自己,倒是贺洋这个状态很麻烦,估计有得折腾。
……还是先走吧。
钟遇雪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贺洋侧倚在沙发上,身子却紧绷着放不开。
沉吟片刻,钟遇雪微微叹口气,回头道:“先放松,别想剧情。就想一想……嗯,如果你在十年之后,再遇见抢了你前男友的情敌十年未见,什么样的第一反应,最能让她丑态毕露。”
贺洋从茫然中霍地抬头。
钟遇雪摆摆手,却早已经转身走了。
下午上戏前,提前三个时开始化妆。
钟遇雪在化妆间里很安静,闭目养神,完由着化妆师的意愿来。
“钟姐皮肤真好!”化妆师宋姐由衷赞了一声,手下添妆的动作更是万分心。
宋姐是资深化妆师了,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然而漂亮到叫人竟舍不得再多加修饰的面孔,却当真是头一回。
这姑娘当真是叫化妆师都能一眼惊艳的长相。
妆画不好,那简直都成了罪过。
钟遇雪睁开眼,浅浅一笑,“谢谢宋姐。”
她的五官,有些远山青黛的寒凉画意,而此刻淡淡上妆后,镜子里的人,肌肤更如玉石般焕发出润泽光华。
添了一分柔婉一分明艳,顿时便衬出了名门世家之女所独有的温纯高贵。
谢含嬿出身的陈郡谢氏,是门阀巨擘,亦是士族之首。
百年钟鸣鼎食之家,六代圣眷不衰。
此间女子,自有琅琅风骨。
而即将要拍的戏份中,她的身份,已经完成了由谢氏嫡次女、到赵国公夫人的转变。
虽然同样年轻,但诰命夫人却又与名门贵女不尽不同。
磨去了少女的棱角,多了掌家主母的稳重。
但不论如何,骨子里的气质仍在。
原著中的谢含嬿不喜浓妆,妆面以素雅为主。
宋姐替她整理好碎发,放下眉笔,看着镜中的女孩,自己都不由心生欢喜。
太养眼了!
关键是这姑娘不仅漂亮,还懂事。
现在的花都喜欢指手画脚,这里又不够白啦,那里又衬不出气质啦。
各种挑毛病不,十之**脸上还都动过刀,这里不能碰,那里不能捏,哪像钟遇雪,干干净净一副面孔,任凭怎么揉捏都无所谓。
常务还没来喊人,钟遇雪便暂时留在了化妆间。
宋姐给她倒了杯温水,她便双手接过来,站起身,从容地道了声谢。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邹炳年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是曾颖,她跟曾颖卖乖耍赖,到了剧组,保持自然就好。
剧组个个都是人,有些新人做的太刻意了,反而适得其反。
宋姐对她的好感果然又上了一层。
聊了几句闲话,钟遇雪便似好奇问道,“宋姐,邹导呢?一天都没见到他。”
“谁知道呢?”宋姐提起来,好笑却又无奈得不行,“咱们这位邹大导演这几天可有点邪门,那几个年轻天天挨训。你待会注意着点,别撞枪口上!”
邹导,邹炳年。
邹导算是国内老资历的名导,电视剧行业金招牌。他很低调,几乎可以算得上深居简出,除了工作几乎不会出现在大众视线当中,因此曝光率也很低。
他就是典型的圈外人并不耳熟能详、但圈内同行人人敬仰。
导了二十余年电视剧,至今零烂片。
与其余颓废艺术家气质占主流的名导不同,邹导脾气刻板且严肃,不仅工作如此,生活上亦然。
年过半百的人,每天甚至都必须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钟遇雪还是安暇的时候,跟邹导合作过很多次。
两人不仅是朋友、还是忘年交。
老邹呢虽然整日肃着脸,但混熟了之后,其实很有人情味。
如果非要下个定义,邹老先生,大概是她所有合作过的所有导演中最少骂人的一位。
他不像个艺术家,反倒更像个老究。
正因为了解,对于邹导暴躁这事,钟遇雪才更觉匪夷所思。
别人不知道,但她是清楚的,老邹只是看起来严厉,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坏。
“我知道了宋姐。”
她微笑应了,也暗自留了个心眼。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通知上戏。
钟遇雪的服装很重,肖肖便帮她抱起裙摆,两人刚一出化妆间的门,就听见四周一阵倒抽冷气。
众人的目光尽数聚在她身上,却出人意料地安静,鸦雀无声。
直到二人走出很远,身后才炸开了议论。
“嘶,这也太漂亮了!”
“这谁啊?之前好像没见过。”有工作人员路过,不明所以。
“嘿,你再仔细看看,这不就是钟遇雪吗!”
“钟遇雪?兄弟可别吓我了!她那不都是整出来的么,哪能有这么自然?”
“哎……你别,还真的有点像啊……”
场景就定在长安街,贺洋、孟副导以及灯光摄影皆已到位。
她自长安街前,裙裾厚重迤逦,缓缓行来。
年轻女子云鬓高挽,一袭双窠云雁石榴红朝服,上有缕金绣云霞翟纹,下颌微抬,华贵凌然。
发间一支海棠金步摇,细细垂珠,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凝睇入画。
不是少女的宫纱,颜色甚至凝重得老成。可此刻被十八岁的她穿在身上,便真就成了画卷中眉目端庄的命妇。
只是不论何等威仪,却仍掩不住皇城中这一枝绝艳颜色。
那是失了灿烂的高贵美丽。
一步步走来,压得人心口沉重,场竟是寂寂无声。
贺洋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钟遇雪漂亮,却又被这妆容惊艳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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