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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阮宁是骑马赶回来的。
萧铮之大军过境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异常。这种异常来自于她莫名的心慌,慌到她夜不能眠的地步,一开始她以为是萧前线吃了败仗,王师败退,可前线并没有传来败仗消息,形势还是一片大好。
直到有人报雍州有王师大军过境,一路向南压进,足足有几万人马。
如今两军正交战的紧要关头,哪里能抽出几万人向南而行?
她稍微一思索,不由得大惊,不好!怕是有人去京城逼宫!
来不及安顿诸事,谢阮宁匆匆南下,一路不停,心想快点,再快点。
那少年即使登不上帝位,也不该被逼死。
他那样年轻。
萧如今怎么样?她不知道,不敢想,可最可怕的后果她已经想到。
想到这个名字,她几乎要撕心裂肺了。
那曾是她年少最仰慕的人啊。
他现在怎么样?这个问题她不敢想,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他们为何总是错过?她爱慕他的时候,他并不曾多看她一眼。
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年少的爱慕已成投其所好的逢迎。
黄昏时分踏入江陵,谢阮宁不及下马,一路飞奔谢府。
她曾经痛恨过这个家,只当她是一枚棋子,可她斩不断和谢家的羁绊,这种羁绊一出生就烙印在她身上。
谢家曾将她送进深宫里,又将她从一个帝王身边送到另一个帝王身边。
她就像牵丝木偶,既痛恨自己又痛恨谢家。
她曾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可在权力的漩涡夹缝里,总是身不由己,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谢陵见到风尘仆仆的二妹,吃惊之余,他立刻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静等她开口。
谢阮宁沉默又坚定的看着谢陵,看着她的二哥。
他们是兄妹,可他们疏远已久。
谢陵看着她,心里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怅然的叹息。幼年时候这个妹妹是很讨人喜欢的,长大后他刻意远离她,刻意不去疼爱她。
因为他知道他要做对不起她的事,他要代表谢家将她一生都斩断。
他只怕疼爱她,便觉得愧疚。
他注定要站在高位上,绝不需要愧疚这种情绪。
二妹啊,她该嫁一位门当户对的良人,可他主动提出将她送进宫固宠,他知道她多喜欢萧。
他也知道她不会拒绝继续留在深宫。
他拿捏她,她也知道他在拿捏她。
算来谢家欠她太多,可作为谢家子女,不也是应该的吗?百年大族,太多人为了这荣耀牺牲自己。
两人默默对视,这种无声的对峙,让空气沉默的可怕。
谢陵能耗下去,谢阮宁却耗不下去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乔苏危险。
终于,谢阮宁沙哑着喉咙开口,“二哥,太子需要谢家。”
这句话终于从她口中出来,谢陵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是以什么身份求他?先帝的秘密情人,还是谢家血脉?
他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不停的喝茶,谢阮宁上前两步按住他又要倒茶的手,声音终于颤抖焦急起来,“二哥!”
这声二哥几乎是哽咽着了。
她连日赶路,水都不及喝,喉咙早干哑不堪。
她辛苦争取的时间,不是看她二哥在这喝茶的。
谢陵身子震了下,因为这一声久违的二哥,他脸色有些动容。
顿了顿,谢陵道,“二妹一路赶回来,定十分劳累,客房已备好,赶紧休息罢。”
这话听着熨帖,可回神想想,谢阮宁只觉得痛心。
什么时候她成这个家的客了?
她自出生就在这庭院长大,那廊下她逗过鸟雀,花园里捉过蛐蛐,庭院里堆过雪人,她在这里一年又一年长大。
那是她的家啊。
谢陵这话无疑是告诉她,你只是个外人。
一个外人,又有什么权利要求谢家呢?
她拉住他胳膊,终于哭出来,“二哥,二哥!救救他!”
谢陵一把拂开她的手,起身怒道,“救?怎么救?三世子已经冲进了宫里!有靳伯南,此刻怕是宫门都打开了!”
“他是太子,连叛乱都平不了,又怎么有能力执掌江山?”
这话的无情又尖锐,谢陵向来是温和而圆滑的,这一刻他不想再绕弯子,不想再惺惺作态。
听了这话,谢阮宁愣了下,不由冷笑,“是了,你要投靠新君,怎么都是你有理。”
谢陵知道她在讽刺什么,不由得有些恼怒,正要发作,下人匆匆报,听罢耳报,谢陵五味陈杂。
江山要变天了。
看了谢阮宁一眼,他挥挥手让报信人下去。
“太子,暴毙了。”
谢阮宁大骇,半天竟反应不过来。
太子,薨了?
那少年,终究还是被拖入权力的泥沼。
她失魂落魄的转身,脚步虚浮无力的出门,反反复复在院子里转圈好久。
这家里每一条路每一根柱子都是她熟悉的,可这一刻她有些迷惑,找了好久才找到出府的路。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家这样大。
赶了上百里路,在谢府待了不足一个时辰。
回头看了一眼,那沉重的谢府二字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这个家,再不是家了。
策马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她没有遮挡幂篱,也没有蒙上面纱。
一个绝色女子这样走在路上,毫不惊奇的引起了路人注目,她却恍若未觉。
等回过神来举目四望,已经是在南清山山脚下。
谢阮宁觉得很累。
这种累来自四面八。
这种累让她十分饥饿。
山脚下不知何时开了一家茶馆,她将马系在拴马桩上,坐在店中黝黑的条椅子上。
老板是位三十多岁的热情妇人,殷勤前来问茶。
“有酒吗?”她问。
老板娘笑,“有,有,姑娘要几角?”
谢阮宁想了想,“先打二角。”
将粗瓷茶碗用水冲了冲,这才倒了杯润早已干的疼痛的嗓子。
店中无人,她眼泪掉下来,这才开始肆无忌惮的哭泣。
反正无人认识她,就让她放纵一次好了。
老板娘端了茶酒过来,不知道这姑娘有什么伤心事,可见她哭的那样伤心,也忍不住悲悯起来。
捧了一碗热粥放这姑娘面前,她轻声道,“姑娘,喝碗粥暖暖。”
完自己眼泪也掉下来,坐在一边抹眼泪。
谢阮宁啜泣道,“我伤心无家可归,姐姐又伤心什么?”
那老板娘道,“我伤心夫君随王师北伐,至今未归。”
战争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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