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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么个拎不清的爹，铮自然是没办法生出更多的孺慕之情。
对上铮的疏离的眼神，老头干干地收回手，“那，那要不我去雇辆车子，我去你鲁二叔家看看。”
“鲁二叔跟鲁庄都不在家。”大郎总算激灵了一回，他看了一眼铮，而后：“他们今天进山了，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回来。”
老头看着大儿子还不甚灵活的腿，又看着三儿子有些苍白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别耽搁了，走吧。”
虽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溪村，老头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走在两个儿子稍前面。
在离溪村还有两里地的时候，老头倒是遇到了一个赶牛车的溪村人，老头隔三差五就来，也差不多认识了溪村的人，看到牛车，老头连忙招手，想让人带一程。
那赶车的村民扫了一眼老头，在老头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头，“潘家的亲戚，我不带。”
哪怕他车上空着，他也不愿意带。
鞭子一甩，那人赶车走了。
老头看着离开的牛车，愣怔在原地。
“爹，你也看到了，大姑他们一家得罪太多人了，现在他们遇难了，同村的都不愿帮他们，这样你还让三郎去，这是把三郎往作恶上逼迫啊！”眼见着快到溪村了，大郎生怕老头再跟之前一样，拿大姑的死来逼迫铮，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你闭嘴！”老头瞪着大郎，“好不快走！”
他没办法对铮使亲爹的威风，对大郎，倒是十足的严父样。
大郎还想话，铮朝他摇了摇头。
两里路，三人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溪村。
看着老头又加快的步伐，大郎声跟铮：“咱们路上耽搁这么久，大姑哪里还能活着。”
大郎不上庆幸还是伤心，有些复杂。
还没到潘家门口，铮两人就听到老头的哭声，“妹子，妹子，你醒醒，三郎来了，呜呜——”
短短几月，大姑像是老了许多岁，她脸颊苍白消瘦，颧骨高高凸起，三角眼半眯不眯，眼神有些涣散，潘老头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发财跟进宝还在争一口窝窝头打架。
见到铮，发财跟进宝眼里闪过惊恐，双双朝大姑跑去，也不管大姑到底能不能动，拼命摇着大姑的胳膊，“奶，奶，铮这个畜生来了。”
铮面无表情，大郎却气的不轻，“你们喊什么？”
大郎再笨也知道，若不是蒋氏天天在孩子面前喊，这两孩子能这么骂铮？
这潘家简直是无药可救。
这下老头都有些不是滋味了，铮是畜生，那他是啥？
有心生气，可大姑这凄惨样，他又狠不下心生气，只好叹口气，心晃了晃大姑的胳膊，“妹子，醒醒，三郎来了。”
三郎这两个字让大姑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眼，原无神的眼睛放出光来，她起身，朝铮伸手，“三郎啊，你可算来了，大姑等你许久了。”
铮站在原地没动。
“三郎，快过来啊。”老头催道。
铮上前两步，却并未靠近，“大姑有什么话就吧。”
“三郎，三郎，以前都是大姑的不对，大姑错了。”大姑仍旧固执地朝铮伸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看着狰狞可怖。
老头不停地抹眼泪，他看向铮，眼神哀求他靠近点。
铮不为所动，仍旧淡淡地看着大姑。
“三郎，大姑做错了事，大姑拿命偿。”大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你能原谅大姑吗？”
“大姑这话不如去问问我那两个无缘成年的哥哥吧。”铮总算开口了，可出来的话却让大姑瞳孔紧缩，脸上死气又多了一层。
“三郎，你大姑都这样了，你咋就不能好好跟她话？”老头怒目而视。
铮压根没给老头一个眼神，开门见山地问：“大姑有什么话不妨直。”
像大姑这种烂到骨子里的人，铮不信她能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姑抓着胸口，直翻白眼。
“妹子，你别急，你要啥，三郎都答应你，你慢慢，不着急啊。”老头不停地顺着她的胸口，在她耳边保证。
大姑呼吸平稳了些，她眼中放出奇异的光，脸上也以可见的速度由灰白变得红润，老头一眼，心就沉到了底。
这是回光返照了。
“三郎，你还不过来！”老头嘶吼道，老泪纵横。
扫了一眼老头，铮动了。
他缓步走到大姑面前，对老头：“爹，你先离开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大姑。”
“你想啥是我不能听的？”大姑快不行了，老头想陪着妹子。
铮不做声，就这么淡淡看着老头。
大姑已经不能等了，老头气的不停点着铮，最后还是起身，往门口走。
“你们也出去。”铮对发财跟进宝。
两个孩子巴不得离铮远一些，他们从心底惧怕这个从不会跟他们严苛话的人。
房间内只剩下铮跟大姑两人。
大姑想抓住铮的衣角，铮蹙眉，后退一步，这是娘子给他做的衣裳，可不能被弄脏。
“三郎，大姑求你，你帮帮大姑。”若上次求铮，甚至向铮下跪，那是做戏，此时大姑的哭求则是真心实意。
铮勾起嘴角，没有应声。
大姑继续哭。
铮笑的嘲讽。
“三郎，你答应大姑，帮大姑把你柱子哥他们救出来。”见哀求没用，大姑抓着床沿，恨声：“若是你不帮大姑，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大姑，我不怕鬼。”铮笑道，“大姑你也应当不怕才对。”
大姑一愣。
“大姑，看在你即将做鬼的份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家大柱二柱是我送进监牢的，待我来年考取功名，你家大柱二柱这辈子也别想出来。”让他娘伤心了这么多年，铮怎么会轻易放过大姑？
眼睛睁到极致，大姑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几声粗喘后，眼睛一番，直直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