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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身子最近好了许多,已经能自己翻身,话虽有些不利索,却也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
虽躺了不少时日,老头身上仍旧干净利索的,屋里也没有啥难闻的味道,这都是蒋氏每日在替他按摩擦身,洗衣打扫。
铮还专门画了一幅图,是一个木制椅子,敬按着图纸做出来,还给椅子安装了四个轮子,面蒋氏白日能将老头推出去晒晒太阳。
此刻老头正半坐在床上,蒋氏在他身后垫了被子。
“爹,明天我便跟娘子去县城了,日后回来的日子不多,今日我带着娘子过来向爹辞行。”铮牵着冯轻来到老头床前,他看着老头怒目而视的眼,淡声。
自己多躺一日,老头心里对铮的怒恨就多一层。
铮每日过来看他,他始终没给过铮一个好脸。
“你,你,你们这是不打算,管,管我了?”要这人也是奇怪,铮在家时,日日来看他,他见一次,让铮滚一次,这回铮真的滚了,他心底又有一种不上来的惆怅,老头身体动了动,幅度太大,整个朝床边歪去,铮上前一步,抬手,扶住老头。
待老头再次坐好,他喘息有些不匀,“我,我是,是,你爹,你,你别想,想不管我。”
“爹放心,为爹养老送终是儿子分内之事。”老头浑浊的瞳仁里映出铮那张平静无波澜的面容。
老头倒在身后垫着的被子上,他手指动了动,却抬不起来,只能无力地指着铮,“你,你还得,得给,给我,银子看病。”
他这病就是被这不孝子气出来的,他休想一走了之,老头始终认为自己还是能起身,走路的,只要花足够的银子买最好的药。
“爹,儿子身无分。”
嗬嗬嗬——
老头喉间一口痰堵在那,他脸憋的通红,翻着白眼,眼看着又要厥过去。
铮上前,手有技巧地拍着老头的背。
那口痰总算是吐了出来。
老头盯着冯轻,眼神不善,“你,你没银子,她,她,她有。”
“娘子的银子是娘子的,与儿子无关。”铮收回手,起身,回到冯轻身边,“且爹这病不是有银子便能治好的,若爹想快些好起来,就别整日恨这恨那,若是爹心情舒畅了,儿子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自己起身,甚至下床走路。”
老头哪里听得进去铮的话,他觉得这只是铮不想给他银子看病买药的借口。
“你,你不孝,就,就不,不怕遭,遭报应吗?”老头话来不稳。
定定看着老头,铮淡淡吐出四个字,“儿子不怕。”
“好,好,你,你要,要气死我,我,我告诉你,我,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会放过你的。”
自打生了病,老头似乎钻入了牛角尖里,再也出不来。
他平时躺在床上,一日复一日地想着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想,对铮的父子之情就淡薄,若不是这个不孝子气他,他怎会变成今日这样?
彼时的老头已经忘了铮为何会气他。
冯轻拉了铮一把,自己挡在铮面前,“爹,相公做事无心无愧,您若是觉得就地去世就能报复相公,那您就试试。”
这老头太过分,虽然是相公亲爹,冯轻还是听不下去了。
她完,被铮握着的手往外抽了一下。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世道,冯轻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轻着是要被指着鼻子骂,重者会被惩处的。
铮握紧了自家娘子的手,不让她离开寸许。
“爹好好休息,我跟娘子下次回来再看爹。”老头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铮也不欲多,他拉着冯轻离开。
“滚,滚。”身后是老头撕心裂肺的喊。
“相公,等过一阵,我想请个人照顾爹。”来到门外,冯轻仰头跟铮,“爹对相公没有好脸色,对娘肯定也不好,娘还要整日照顾他,身体累,心也累。”
“娘子,这事为夫自己处理,娘子无须多虑。”黑暗中,铮眸子带着灼灼热光,“娘子的银子自己好好收着。”
“那是我们的。”冯轻强调。
铮笑了一声,“是,是为夫跟娘子的。”
两人还来不及再互诉衷肠,玉从灶房窜了出来,“轻姐姐,你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轻姐姐,你就让铮哥自己去吧。”
若是轻姐姐离开,她以后找谁玩?
“铮哥都这么大人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玉拉着冯轻另一只手,开始举例子,“我外祖家的村子里也有人在县城读书,他媳妇就没跟着去,在家带孩子呢。”
“玉,你也不了,该嫁人了,待你嫁了人,便不能时时回村,你想留我娘子一个人在家吗?”铮以往极少跟玉这般闲扯,许是将要带着娘子离开,难得起了玩心。
“那我不成亲。”这段时日不光是她爹娘,就是家里的亲戚也总提及她年纪不了,以后别那么跳脱,该静下性子,准备嫁人了。
玉现在听到嫁人两个字都怕。
铮呵了一声。
“玉,以后我常回来看你,你跟美丽也可以去看我。”冯轻自然不会把玉孩子气的话放在心上,她笑道,“不得以后咱们还能时时在一起呢。”
这话冯轻原只是安慰玉,殊不知,却被玉当了真,以至于以后虽不是时时在一起,那也是三两日就见一回的。
当然,冯轻此刻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玉可不过铮跟冯轻两人,在她还绞尽脑汁找借口想留下冯轻时,龚美丽走了过来,招呼他们吃饭。
今日家请的人多,一桌是坐不下的,好在堂屋宽敞,蒋氏将灶房的桌子也端了进来,凳子是在邻居下又借了几个。
吃饭的时候,周花带着两个孩子,涂青跟两个孩子,及龚美丽玉他们坐在桌上,其他人都坐大桌。
回来的时候,冯轻买了三坛子酒,给了村长一坛,还有两坛,铮给蒋氏,龚婶他们都斟了酒,他跟冯轻都在喝药,便以水代酒,先敬了众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