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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张牧云和月婵正吃晚饭,忽见院中闪进一位道人,便有些惊讶。再一看,这闯入的道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浓眉朗目,面如冠玉,颔下三绺须髯随风飘摆,身上一袭青衫道袍清爽干净,仔细看背后还背着一口道家的真武宝剑,剑柄上一朵长穗飘飘,往当院一立,真个是风神清朗、英华出尘!
眼见这贸然闯入的道人神韵不凡,牧云和月婵俱是一愣。张牧云心说,看这道人神采出尘,却不讲礼节,随便打声招呼便入了院内;他自然不计较这些礼数,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怪异。他又一直惦记着院中埋藏的巨额银两,当然更加敏感。因此,一见这背剑道人走入院中,张牧云立即在桌下轻轻一点月婵鞋尖,于是刚刚扭身想要回厨房的少女立即会意,一反身立在桌后,和刚刚长身而起的少年对着道人隐隐成犄角之势。这戒备之时,月婵手持粥碗,张牧云手按桌边,眼见只要一言不合,便粥碗与饭桌齐飞,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对小男女却不知,他们眼前这道人是何等人物!眼见二人虎视眈眈,那青袍道子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对二人的举动装作没看见,只扭头朝后看看,又侧耳听了听风声,然后便对着面前两位小男女一躬扫地,十分诚恳地说道:
“这位小兄弟,打扰了。”
——刚才只不过眼眉一扫,青袍道人便看清这院落当家主人是谁。他对张牧云拱手说道:
“恕罪,贫道乃方外游历之人,今日云游至此,不幸在西边野地遇到盗贼,被其追赶,故此冒昧避入贵宅,恕罪恕罪!”
“哦……原来他是遇贼。”
听得这说法,张牧云看了看那道人,只见他一脸正气,实不似歹人。略一踌躇,再往道人背后那口宝剑望了一眼,张牧云便忽然跳到一边,迅倒身趴伏于地,将耳朵紧紧贴在泥地上闭目凝神地仔细倾听。不一会儿,他便弹身而起,拍了拍耳边灰尘便赶紧对眼前道人说道:
“道爷,你果然遇贼。那些贼人数目不少,为免纠缠,你快到我家后山躲避!”
话音刚落,他便把青袍道人引到院落后面的北山指了一处浓密所在藏下,然后走跳如飞地回来,命月婵躲进房中。安排好两人,他眼一扫,赶紧把自己的空碗搁在墙角草丛里,然后坐在桌边不慌不忙地喝起月婵吃的那只粥碗来。
此后也不过片刻功夫,果真听得脚步汹汹。正在张牧云出神之时,转眼便有七八个头裹着黑巾的面目凶恶之人提刀弄剑走进院里。
“啊……”
强人进院,依言躲在房中的少女看得分明,那位正在院里饭桌的少年瞬即唬作一团,惊叫声中翻身跌倒,带倒所坐长凳之时那手中粥碗还“哗啷”一声滚落于地,瓷碗摔成三爿,热粥泼了一地。
“小兄弟,别害怕。”
不想院中少年惊恐如此,那贼人倒出言安抚。只听这为贼寇说道:
“小娃儿你休惊恐。叔叔我等都是洞庭湖中好汉,专门劫富济贫。”
说这话时,这贼往院里四处望望,见果然贫寒,便息了其他心思,一心一意地跟少年问话:
“这小哥,我且问你,刚才你可曾见一位道人跑过?他大约中年年纪,长得齐整,青布道袍也十分干净。”
“道人……?”
“对,道人。对了他背后还背着一口唬人的宝剑。”
听得贼这番询问提示,稍稍爬起的张牧云靠在翻倒的条凳边,一脸迷茫神色。歪着头想了半天,等那院中几个贼人都等得焦躁不安之时,他才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道人……怪不得,刚才觉得一团黑影飞过,好像是蝙蝠……”
“是了!就是他!”
听了张牧云之言那贼忙不迭地叫道:
“这贼老道,打架没本事,腿脚倒他娘比湖里水鬼还快!”
不清不楚地叫骂之中,贼人便问张牧云那黑影往哪边去。听他询问,张牧云又摆出一副痴呆模样好半天,最后拿手一指西南那幕阜山脉起伏的方向说道:
“只见它往那边飞去。”
“兄弟们,走!”
得到张牧云指点,那些洞庭水寇翻身便走,乱哄哄地冲出院门,转眼便消失在西南边一派昏暗苍茫的暮色荒野之中。
这一番遭贼,因为张牧云家单门独户,地处偏僻,那贼人又没高声大嗓,始终并没惊动其他村人。等贼人走后,那藏在北山的道人也重回到张家院中。刚才张牧云这一番做作,全都落在这道人眼里,回到院中后他便对张牧云赞不绝口,称他机智英勇,难得一见。听得道人赞叹,张牧云心中也乐;又瞥眼一瞧,正看见那位貌比娇花的少女也在一边看着他捂嘴嘻嘻偷笑,他便忽然收了喜色,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位,先前喝粥时我确实看见一只蝙蝠往南飞,我接下来正要说道长下落,那些好汉却走了——咦?难道他们真要捉蝙蝠么?”
“哈哈哈!~”
张牧云这一番做作,不仅刚刚矜持微笑的少女忽笑得花枝乱颤,连那道貌岸然的青袍道人也捧腹大笑,笑得腰弯肚痛!
等他们好不容易笑完,这青袍道人重新直起腰面对少年时,在这小院里已然昏暗浓重的暮色之中,张牧云忽见这道人眸中眼神亮若星辰,对自己合掌一稽,认真说道:
“小英雄在上,贫道无咎,罗浮上清化外之人。今日得你援手,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