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棠(第1/1页)嫡女重生之不争不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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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宫。

    皎皎月光下,容皇后独坐在中庭葳蕤盛放的西府海棠树下,手里握着一册札记。

    晚风轻拂,粉白的花瓣悠悠落在札记扉页上。

    容皇后垂眸看去,一如每册札记,这册的扉页上也写着那句诗:

    忽惊宫瓦出新碧,更喜海棠舒红。

    准确地,是两句诗。

    两句,笔迹不一、内容无二的,诗。

    端秀的簪花楷是札记主人的笔迹。

    另一行笔迹便逊色许多,落笔无章法,似是初习者的潦草涂鸦。

    这诗句里,嵌了一个名字。

    舒棠。

    姜舒棠。

    太祖姜皇后。

    容皇后翻看着札记,清冷的眸光逐渐柔和。

    穿前,她对古代女性的了解极其有限,历史家们认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女性多是愚昧无知的生育机器,偶有惊鸿一现,究其根源,也皆是依附于她们身后的男子,写手们则脑洞大开,敲出一篇篇百转千回的宅斗、宫斗、女强甚至女尊。

    在历史书里,女子过于弱,而在里,女子又过于强。

    她觉得,古代女子不应该是历史书里那一个个冠在夫姓下面目模糊的身影,也不是里那些动辄集采、武艺、医术等种种技能于一身的奇人。

    纵然男尊女卑,纵然教化未开,可古代女子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人。

    所以,那时的容滢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偶尔瞥到大热IP  改编的电视剧,从来提不起兴趣。

    公司里的女孩子们倒是个个热衷于追剧……

    公司里的女孩子们……

    容皇后突然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她那个有些迷糊的助理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至此已经二十年了。

    若两处世界的时间速度一致,那么,那里也已经是二十年后了。

    她记忆里迷糊的、刚毕业的助理,已经四十多岁了……

    父母、哥哥嫂子、老板,还有……

    容皇后愣了一会儿,压住脑海深处喧嚣的记忆,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札记。

    慢慢地,她的心绪逐渐平静,眸光恢复柔和。

    现代的历史者、写手们,大概都想不到,古板的封建社会里竟有这么有趣的女子。

    她是生于高门的贵女,大周的开国皇后,一言一行莫不堪为女德垂范。

    她也是跟着家仆逃难的少女,登门退了高门婚书后,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在流离失所的乱世、烽烟四起的战火里,毅然下嫁那家仆。

    姜皇后。

    或者,是大周子民皆知的姜皇后。

    若不是因缘巧合翻开了这些札记,她对姜皇后的了解原也仅限于斯。

    但是,她翻开了这些札记,看见了一个有趣的妙人。

    譬如,她此时翻开的那页上,与扉页一般的簪花楷写着:

    昭德八年,三月十五。

    午后,余促阿柔习字,阿柔推拒不从,再三追问,答:娘娘有训,女子无才便是德,奴不敢不遵。

    余莞尔:女子无才之语,古而有之,历朝历代的皇后都要训示的。

    然,你且看历朝历代,有几位皇后胸无点墨?又有几位皇后不给公主请西席?

    你便该知,这句话当不当遵。

    阿柔闻余言,思虑良久,终执笔如常。

    余心甚慰。

    ……

    容皇后阖上札记,轻轻抒了口气。

    所以,今日她在宣政殿的,“宫以为,姜皇后之训应为,女子无才固然是德,女子有才更是德”,倒也算不得无端攀扯曲解。

    设女,她终于做到了。

    从没落侯府的庶女一步步走到今日,逐渐得到名声、财富、后位,得到那些的时候,她虽然也有成就感,却都远不及今日之感。

    因为,那些是这个时空里别的女子也可以做到的。

    唯有设女,只有她能做到。

    她来自千年后的明社会,这是她无可言的孤寂,也是她最深的骄傲。

    既然知道什么是更好的……

    那么,身为穿者,最有意义的活法自然是,在这里的社会法则内,在自身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做出改进。

    自然,朝议通过后,至设立女仍有重重险阻。

    她会继续走下去,直到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容皇后站起身,仰头看向月光下娇嫩的海棠花,想起那幅高悬太庙的画像上的女子,有一瞬晃神。

    伊人比花娇。

    海棠花年年盛开,花树再也等不回种下它的主人。

    札记扉页上的诗句,是太祖皇帝陪着姜皇后一起写下的,还是姜皇后走了以后,太祖皇帝追忆伊人所写呢?

    她是一位不幸福的皇后……

    那么,姜皇后呢?

    容皇后出了一会子神,慢慢走回中宫殿,如常卸妆梳洗。

    今日毕竟出了这样一番大动静,伺候的女官们虽然都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容皇后却轻易便察觉到她们难以自抑的激动。

    她面上当视而未见,清冷如常。

    心里其实也颇为愉悦。

    直到上榻就寝后,跌宕了一日的心绪逐渐平静,容皇后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

    她起身朝寝殿后净室旁的恭房走去。

    皇后走出恭房后,伺候在外的宫女行过礼后便打算如常入内清理。

    奇怪的是,皇后立于门前,久久未动,亦未言语。

    宫女们便只能惴惴地俯首跪地。

    良久,皇后拂袖离去。

    待皇后走远了,宫女们起身走进净室,却诧异地看见恭桶里的水清澈依旧。

    ……

    镇北王府的马车悠悠驶了大半日,在夜色里停在一处田庄前。

    主家已数年不曾前来,此番一来,便来了顶尊贵的主儿,庄子里的管事、婆子们齐刷刷地立在门口候着,难免都有些紧张。

    此处是邵府公中田庄。

    得更详细些,是公中购置的邵家伤残旧部的农田。

    这话乍听之下有些怪异。

    因为,周人多以耕田为生,农田耕牛之于周人,好比马匹羊群之于辽人,是关系着家生计的、比性命更要紧的西。

    辽人不到穷途末路不会杀马,周人不到走投无路也不会卖田。

    所以,在农户遭遇不幸时,趁机购其田产的人家便会被非议“为富不仁,趁人之危”。

    邵家做的,似乎正是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