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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与六皇子在侧依次坐定。
端王所坐的,便是容钰的书案。
做人,一定要有眼力见儿……
今时不同往日的容钰麻利地把自己的书册、纸笔都挪到了西侧最后一个书案上。
容莲立刻谦卑地表示要与她换座位。
容钰坚定地回绝了。
若她与容莲换了座位,便还得与容滢再换座位,也就会碍着端王观美人。
这种得罪未来天子的事情,她是断不会做的。
众人坐定后,卫夫子开始讲评三位姐做的章。
自然是由次及好……
卫夫子点了容钰:“三姐,你做的奇为师实在读不出口,你上前自己宣读。”
容钰默默腹诽:又不是艳,还读不出口,至于么……
然后,便坦然走到卫夫子身边,接过自己今日所做的章宣读起来:
“竹者,杆直色翠,常见于庭户、山野,尤以蜀、闽二地为盛,其类繁多,如湘妃竹、楠竹、墨竹等,不一而足。”
“竹之初生,色白质嫩,名曰笋,笋味甚鲜,与火腿同煮,即所谓腌笃鲜……”
这时,六皇子笑出了声……
容钰抬头看去,书斋内众人都在憋着笑,就连端王和容滢也不似平日那般淡定。
她恭敬地对卫夫子道:“生惭愧,无颜再读。”
卫夫子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惭愧?依我看,你镇定得很!”
“我交待你们做骈,你写的这是什么?!”
她拿起容滢的章随口读道:“听听,虚怀千秋功过,笑傲严冬霜雪,你与二姐同随我读书,做出的章却有云泥之别!”
“若大周人人都如你一般,浑浑噩噩、不无术,那何时才能收回燕云城?!”
端王突然开口道:“夫子莫气,可否让我等一睹二姐的佳?”
卫夫子应了是,便不再训诫容钰,冷声对她道:“退下去!”
容钰没有动。
若不是端王想看看容滢做的章,按从前的惯例,这卫夫子定然还要训斥她好一会儿……
这些训斥,如今的她自是不会放在心里……
只是,卫夫子训斥她可以,却不该妄言燕云城如何……
这等朽儒,没有资格妄言邵家的将军们用命去打的城池!
容钰打定主意,看向卫夫子道:“夫子,与其整日惹您气怒,不如生坦诚相告,生并不愿跟着您这些诗词歌赋、锦绣章。”
不愿……
卫夫子诧异地看向容钰。
容钰继续道:“生花妙笔,不能化解贫者的困顿,不能制裁贪官污吏,更不能击退辽人、收回燕云城!”
“竹之一物,在附庸风雅的人墨客眼里是所谓气节、所谓风骨,可在普通百姓的眼里,竹笋可食,竹竿可输水,劈竹为蔑,可制箩筐、筛子、竹篓等农具……”
“在生看来,知道百姓眼中的竹为何物的人,比那些只会引经据典、堆砌辞藻写骈的人,更为可贵。”
“若不知民生疾苦,便是章做得再好,这样的人踏入仕途、登朝为官,如何当得起父母官三个字?又怎会是一百姓的福荫?”
“若满朝都是那样的官员,大周何时才能收回燕云城?”
容钰对着卫夫子行了一礼:“夫子,您不愿教生这样的愚钝之人,生也不愿跟着您进,还请您准许生退。”
她完,便等着卫夫子答复。
书斋内满室寂静,落针可闻,众人都震惊地看着容钰。
主动提出退……
卫夫子气怒地看向容钰,呼吸急促,喘了几口气后问她道:“你,你不愿再跟着我进了?!”
当然,求之不得……
容钰平静答道:“正是。”
然后,卫夫子颤抖地伸手指了指她,便生生晕了过去,倒在书案上……
容滢吩咐她的丫鬟速去请医者后,立刻奔到卫夫子身边,把她扶在自己怀里。
六皇子和容莲也都围了过来。
端王依然淡定地坐着。
容钰无奈地看着卫夫子。
一个言语刻薄的人,内心竟如此脆弱……
容滢轻拍着卫夫子的背、给她顺气,如此片刻,在医者到来前,卫夫子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这时,闻报的沈氏也赶来了书斋,她先向端王、六皇子行了礼,然后满面愧疚地给卫夫子连连道歉,最后训斥容钰道:“冤孽,竟把夫子气成这副模样,还不赶紧给夫子赔罪!”
容钰坦然对沈氏道:“母亲,我没有错。”
“再有,卫夫子与女儿互不待见,协商一致结束了师生关系,所以,她再不是我的夫子了。”
沈氏捉起容钰的手掌用力打了下去:“你这冤孽,还在浑话!”
“你可知道,女子能进并非易事,能跟随卫夫子进更是难得的福气!”
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卫夫子,她怎能轻言放弃……
容钰眨了眨眼睛,泪眼蒙蒙地看向沈氏,伤心地道:“母亲,卫夫子在外头宣扬女儿是个草包,她轻视女儿、败坏了女儿的名声,女儿不愿意跟着她进。”
她愈愈悲切:“贵女的名声是多么重要,女儿顶着草包的名头,将来还不知会过得多么凄惨……”
“这回圣上嘉奖了女儿,想来女儿的名声也好转了些,若要保住那好转的名声,就万万不能再跟着卫夫子进了!”
沈氏迟疑地看向容钰。
对于卫夫子宣扬容钰是草包一事,她的确也是颇为介意的。
毕竟,高门大户给家中的姐们请女夫子,又不是要教出个女状元,即便姐资质稍差、问一般,夫子也不该在外头大肆诋损姐的名声。
只不过,她在容衡跟前不上话,卫夫子也瞧不上她一个商贾出身的继室,故而,她只能无奈地任由卫夫子在外头三道四……
若要容钰的名声好,就不能跟着卫夫子进……
沈氏掏出帕子替容钰擦了擦泪,宽慰她道:“母亲也觉得你得在理……”
这般糊涂的母亲……
卫夫子轻蔑地看向沈氏,讽道:“呵,鼠目寸光!”
沈氏听出了卫夫子是在讽刺她,瞬间羞红了脸,惭愧地低下头去。
容钰握住沈氏的手,对着卫夫子啐了一口,道:“呸,斯败类!”
卫夫子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容钰只当看不见,给端王、六皇子行礼后,与沈氏、背着书篓的宝壶一起离开了书斋……
原以为将要折磨她一年多的夫子,一天便解决了,她心里是多么地愉悦……
……
闹了这样一出,这一日的课自是草草结束。
医者替卫夫子看诊后,开了几帖护心养气的药,又嘱她静休几日、勿再轻易动怒,六皇子便护送着卫夫子回家去了。
容莲也回了西侧院。
书斋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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