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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猛然站起,就听旁边一道压着嗓子的声音问:“要闯进来了?”
他才想起这儿还有个温成林,便稍稍压了下动作,道:“还没有,我去外头看看。”猜测尚未确定,他不想给人无谓的希望。
温成林自不会拦他,沈棠去了外间后更能听清外头的杂乱声音,却没多心情理会,径直去了趴伏在地的那假知府身前。
汪林依然是死前那副惊恐狰狞的表情,沈棠将他的眼睛合上,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张脸同温成林那张不止是相像,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虽说先前听闻这人顶了温成林的上任文书来做知府,相貌肯定有相似之处,但像到这个份上……
沈棠没收回手,而是顺着汪林的眼睛往上摸到了发迹线处,没有预料中贴合的痕迹。他不信邪的又往上摸了几下,之后面色一凝,摸了支箭用箭刃往其发中使力一划,手指用力,便揭下来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与常见的面具相比,这一副上至头顶,下抵心口处,就算碰到怀疑他身份的,一般也只看发迹下颌,大有可能被他逃过去。
若不是他在传闻中听说过这种手法,只怕今日也只会觉得人有相似。可照着温成林的说法,这汪林不过是个打家劫舍的山匪,一个假知府真流寇,哪里来的这么高超的手段?
只怕这临安知府背后还有高人。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他拿了张纸将那面具一裹塞进怀中,又细细摸过汪林前襟袖袋,终于被他在腰封中摸到了一把缝在衣里的钥匙!
外面声音没有减弱的势头,沈棠返回内室时温成林甚至都听到了外头动静,脸色很有些难看:“若被他们这样翻下去,难保找不到机关。”
“找便找到吧。”
钥匙在手,沈棠心情放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到时知府大人出面,他们找到又能如何?”
温成林苦笑一声:“我如今这样子,又如何让人相信这知府的身份。”
“我相信先生气质使然,若除了这加身铁链——”
随着这话音落下,安静空间中突然响起锁括扭转的“咔哒”声,沈棠笑起来:“这不就好了?”
温成林怎么也没想到困扰自己许久的铁链竟这样容易就被解开了,怔愣愣看了半晌,才猛然抬头。
从方才露面起,温成林虽一直铁链加身披头散发,但不管外貌还是气质,都与“狼狈”二字扯不上关系,可如今束缚尽除,他却反而面色发白,双眼泛红暴突,看的沈棠心中“咯噔”一声。
他可是听说过有人多年所愿一朝达成,受刺激太大疯癫了的,这温大人不会也……
这念头未落,就见温成林直直朝他拜了下去:“少侠大恩,请受温某一拜!”
沈棠在他拜下去的瞬间便躲开了这大礼,但也知温成林这一拜是真心实意,便未就此再说虚言,只道:“接下来就看先生的了。”
话虽如此,汪林毕竟顶了多年知府的名头,这么贸然出去难保不会被徐令杰之流反咬一口,故两人还是等到了外头声音消停下来,才暗中离开了那密室。
这几年汪林几乎将当初温成林带来的亲信逐了个干净,幸而温老夫人与当初随侍的老家人都还在,沈棠一路护送温成林去了后院佛堂,自又是一番悲喜交加。
换回官服的温成林气势卓然,又有温老夫人作保,饶是有几声怀疑也都被压了下去。再说温成林虽一直被困于斗室,却被汪林所挟处理了不少州府公事,重掌府衙丝毫没有生疏之意,很快这些许怀疑的声音也都消失不见。
温成林夺回身份正名立足均办的雷厉风行,及至尘埃落定,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沈棠客居之处:“沈公子可有眉目了?那人是否还在府衙?可否要我派人往周边去找?”
沈棠苦笑一声,有些没精打采:“那便麻烦大人了。”
重获自由后,温成林去夺回身份,他也一直没闲着,几乎将整个府衙掀了个底儿朝天。
有了“知府恩人”这个名头,找人一事本该顺遂,可出密室到现在沈棠几乎翻遍了整个府衙,却没找到一丝踪迹。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路了,是不是应该回去那山洞看看,说不定当初小酒只是走远了些没及时回来呢?
但这个丧气念头很快被压了下去,因为沈棠脑中一个激灵,想到还有一个地方!
他猛一拍桌站起来:“大人可抓到徐令杰了?”
“并未,据下人所言,你我出来不久此人便借口出府,想是见势不妙已经逃了。”温成林叹了一声,转而又意会过来沈棠之意,“你是说徐令杰他……”
“小酒一直跟在我身边,难保徐令杰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小酒身上。”
先前一直被汪林掩住视线,到现在沈棠才想起来,若说眼力,徐令杰反而更可能是那个看出他与小酒关系不俗的人,也更像是那个有胆量心计捉住小酒来威胁自己的人。
可他搜了那么多地方,偏偏忘了徐令杰所居的那处门客的小院!
他在汪林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徐令杰会如何对待小酒?
念及此,沈棠再也端坐不住,直接拱手对温成林道:“还请大人继续搜捕此人,不出意外明日京中会来人,到时大人配合查探就好,沈某便先告辞了!”
知道他救人心切,温成林也不便阻拦,只是到底没忍住多问一句:“沈公子为救人吃了这些苦头,可觉过不值吗?”
沈棠脚步微顿,却没答这话,飞步离了府衙。
实话说,当时他被汪林困在密室中,逃离无望的时候,的确有后悔过这样冒失的冲回来。
却不是后悔回来救人,而是在想,若他悄无声息地交代在这里,小酒该怎么办?她会不会还在等他出现,就像当初在小镇上那样?
好像关于这小孩的事,无论是当初将人带在身边,或是被山匪捉住时放弃逃生涉险救人,甚至返回救人被困……所有所有,他从未想过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