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酬(第1/1页)绯岸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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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英捧起泉里的水洗了一把脸,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边上。

    她没急着动,待洗干净了脸,理顺了凌乱的头发,才抬起头来。

    俊逸的人影立在她身旁,她仰着头,望见灵光幽然地洒在他肩头,烘托起一圈柔和而神圣的晕光。

    她静静地看着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又都不知该从何问起。而她不开口,穆陵似乎也不打算说话。

    半晌,她把目光移向他洁白无瑕的袖口。

    毫无预兆地,她问:“为什么,公子你的衣服上没有桃花呢?”

    阿蓁在族人的衣服上都留下了桃花刺绣,她和叶行穿的衣服上也都是有的,可独独穆陵的衣服,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正琢磨该怎么安慰人的穆陵被问得愣了愣,他眸光微闪,万是没想到小丫头一开口竟是问这个。

    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可眼眸清澈,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

    穆陵想了想,后退一步,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那些衣服都旧了。”他说,轻描淡写,“便不想穿了。”

    ……因为衣服旧了么?

    澜英瞅了瞅他身上朴素无华的衣裳,丝毫没觉得他会是个讲究的人。她倒也没追问,只提起自己的袖口去看那朵重瓣的桃花,这一看,眼皮子便是一跳。

    “如果我帮你缝上呢?”她倏地抬起头来,“虽然不能保证一模一样,但我在长青门干了五年的活,我对自己的针线还是有信心的,可以缝得很好看。”

    她那样期待地看过来,玲珑的眸子里透着点点晶亮的银光,穆陵看着一顿,原本拒绝的话跟着卡在了喉咙里。

    须臾,他浅笑:“为什么想给我缝桃花?”

    他很少问别人为什么,这世上的人和事从来都是自有自的道理,理难顺,说不清。他没有兴趣也没有闲工夫去一一搞清楚,于是向来只揣着一把称,是非分明,裁断果决。

    可这个丫头,已经是第二次让他问出“为什么”了。

    “因为你袖子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看着挺寂寞的。”她弯起嘴角,眨了眨眼,“如果你嫌那些衣服上的桃花是缝给别人的,那我就缝一朵专门的,送给你。”

    她想,阿蓁走的时候神仙公子还小,那时候的衣裳现在自是穿不了了,只能穿别人的衣服。而别人衣服上的桃花,却不是缝给他的。

    穆陵听言一怔,这丫头说出来的话,每次都那么出人意料。

    那我就缝一朵专门的桃花,送给你……这算是童言无忌么?

    一个怔忪的功夫,他便明白自己错失了拒绝的良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没有以往的抵触感。

    “好。”他点了头,“那就交给你了。”

    “太好了。”澜英一下子笑开,之前小红脸的时候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浅浅的,明媚可爱,“那从今以后我就能报答你了。”

    “嗯。”鬼使神差地,穆陵附和了一声,“以后多的是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是吗?我可以帮上很多忙?”听到这话,她歪着头,多此一举又问了一句,“是你请我帮你的忙吗?”

    她在“请”字时故意顿了顿,穆陵看她一眼,忽然明白了她在在意什么。并非是担心自己会没有用武之地,而是……

    “嗯,”他笑了笑,“不是利用你,是请小白你帮我的忙,可以么?”

    “当然可以。”

    叶澜英开心了一会儿,想到什么,蓦地又安静下来。她望了望穆陵,收了脸上的笑,突然直起身来。

    “公子,既然是你请我帮忙,那我是可以找你要报酬的吧?”

    “……”

    报酬?

    穆陵望着她,眯起眼来,这丫头该不是在套路他吧?

    不知为何,他莫名地有些期许,自己之前似乎把她想得太过简单了一些。

    “可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说。”

    澜英摆出一本正经的脸来:“你给我起名叶澜英,却管我叫小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给你起个别称?”

    “嗯?”穆陵挑了下眉毛,突然觉得很有趣,“其实,你可以直呼我名字的。”

    长幼尊卑这些东西那是外世的礼节,而在云天,花鸟虫鱼所有的一切都是平等的。他管虚谷叫狐狸,管叶行叫老头,自然也不在乎小丫头直呼他的名字。

    澜英却摇头:“‘穆陵’不好听,不,是我不想那么叫。”

    “嗯?”

    “奕之。”她的眼突然亮起来,“我管你叫你奕之好不好?”

    “奕之?”

    “是啊,叶老头说‘奕’是光明的意思,我以前听说书人讲不少人的名字都叫什么什么‘之’的,而且‘奕之’连在一起也很好听。所以,从今以后我叫你‘奕之’好不好?”

    奕之……

    穆陵猛地一顿,久远的记忆不经意地划过脑海。

    “奕儿,我予你这名字,并非盼你未来高视阔步、神采奕奕,而是寄厚望于你,望你能以己之能,去给世界带来光明。”

    “不行吗?”澜英见他不答,又问了一句。

    穆陵闻声回神,定睛认真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一直萦绕着的雾气微微散去,他眼底的景象展露于顷刻之间,那里玉壶光转,星辰璀璨,水墨渲染过的天光水色层层铺开。

    澜英被看得呆了一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却是不曾退步。

    半晌,他垂眸:“罢了,随你吧。”

    微风吹过清泉水面,吹起道道粼粼闪闪的银线,将被灵光隐约勾勒出的两个身影倒映其中,拨动了无声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