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三)(第1/1页)绯岸桃华

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m.bxuu.net请收藏

    东方露出第一抹白的时候,叶行结束了一夜的打坐,边松筋骨边睁开眼来。

    刚睁眼,就被站在几步开外的人吓了一跳。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不知换了第几遍的藤条,金色的阳光浮在绯色的长发周围,熠熠生辉。

    “做什么呢丫头?”叶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大早的吓人啊?”

    “叶老头。”叶澜英手指一松,手中的藤条便散了开去,“咱们比一场吧,比完了便让我出师,成么?”

    叶行狠狠一愣:“你要出师?”

    “嗯。”对面却是坚定得点头,还有点决然,“我要出师。”

    叶行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而后抬起头来瞄了眼日头,笑:“行吧,先等我洗把脸,吃个早饭哈。”

    叶澜英:“……”

    她靠着竹子,耐着性子看着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东西的叶行慢悠悠地洗脸刷牙,慢悠悠地煮了小米粥,喝完还慢悠悠地剔了牙。

    他牙上压根什么都没沾上,天知道为什么要剔牙。

    而且,煮粥居然也不分她一口……

    当晨光洒遍天地的时候,叶行终于干完了一切,理了理衣襟,拔出长剑,走到了叶澜英面前。澜英直起身子,配合地站到了他对面。

    叶行悠然地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这架势不像是要和人比武,反倒像同人论道:“咱们三招定胜负,你若能在三招内制伏我,我就许你出师。”

    “好。”叶澜英“唰”地一下甩起等待已久的藤条,音未落地,人便已经冲了出去。

    倒不是她心急,而是叶行这人特喜欢磨蹭唠叨,她要再不开打,没准还能听他叨叨半个时辰。

    叶行笑了笑,后脚点地轻轻一蹬,轻巧地避开了飞来的一鞭,转手一个横挥,寒光便向曲线落下的藤条直直掠过去。叶澜英早有准备,左腕一收转抽为旋,堪堪躲过飞来的剑稍,旋身落地。

    第一招过,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藤条,再看看对面开了封的剑,心里大骂不公。他那剑只需轻轻一削,自己的武器就断了。

    “再来。”叶行甩了个剑花,朝澜英勾勾手。

    澜英却是没动,她不紧不慢地将藤条收了回来,以一个合适的角度慢收拢进了手心里。叶行挑了挑眉,收了藤条就等于赤手空拳,这丫头想干什么?

    没让他猜疑多久,澜英便抄起那个变大了的拳头,再一次纵身而上。

    这回叶行没有退,一个剑招迎上来,速度飞快,毫不拖泥带水。叶澜英眯着眼循着那寒光,俯身,下腰,在避开的同时,突地将那抬起的手甩开,藤条飞出便勾住了剑身,她用力一扯,欲把剑甩出。不想,叶行却是猜到了她的动作,他手腕早已蓄了足够的力,在藤条缠上的前一刻突然后缩侧削,借力撤了出去。

    澜英堪堪避开他的回锋撤收鞭势,落地时却发现自己的藤条少了一截。

    叶行笑:“如何?”

    “还有一招。”

    她甩开断了不少的藤条,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次飞身攻上去。

    这一次,叶行也不打算放水,剑招犀利,回回朝着她的要害而去。两人飞快地交锋几次,澜英再一次用藤条缠上他的剑身,叶行这回没避,反借着力道向她的心口直逼过去。

    树影斑驳的晨光里,他突然瞟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蓦地一怔。难道……

    叶澜英当真没有躲开,她只微挪了一下身子,避开心脏的位置,而后整个人迎了上去。剑一下刺入骨肉之中,她靠着这个停滞的瞬间,这个近身的距离,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下一秒长腿反踢,叶行的手一抖,脱离了剑柄,被踢得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鲜红的血滴落在草地上,于草尖溅绽开来,像是一朵初放的红罂粟,光亮刺目。

    叶行看着肩上插着剑的女孩儿,没着急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若不是他最后收了力道,那一剑必然会穿透她的肩,纵然不会死,疼痛却是跑不掉的。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把剑拔出来,用身上的白娟擦了擦染血的剑头,好像那剑并不是插在自己身上,而是插在不痛不痒的棉花里。

    “我赢了。”完了,她走上来,把剑递给他,“你要可得遵守承诺,让我出师。”

    叶行抬眸,认真地看向她:“就那么想出师么?”

    “是啊。”她在他边上坐下来,用白娟在正在愈合的伤口周边也擦了擦,“已经过了四年了,我却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我要去找小玉,要去救刘婶他们,还要找长青门算账。”

    要做的事有很多,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而且……

    叶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他几乎是日日夜夜地看着这个小丫头每一点一滴的变化,看着她一岁一岁地长大,慢慢变成熟,慢慢成为一个少女,慢慢地要离他而去。

    竟然会有一种老父亲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他忽然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行吧,我说话算话,不过出师前,照惯例我得送你一样东西。”

    他拐进自己住的小屋,转眼便从里面出来,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简陋的大盒子。

    他把盒子递到她眼前:“打开看看。”

    叶澜英没有立马接过,只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扣下了盒扣,打开了盖子。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她恍惚一怔。

    这是一条上乘的皮质软鞭,鞭身外面紧紧缠着一圈银灰的护铁,坚毅、牢固,在阳光下反着微弱的银光。

    “我求虚谷在里面注了些灵气。”叶行说,“这回,再好的宝剑也削不断了。”

    叶澜英怔怔地望着盒子里的东西,眼前突然就模糊了。四年的光阴骤然凝缩在这小小的软鞭里,她看到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从食物面前拎开,看到无数个晨昏中,他站在第一缕或是最后一缕阳光之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的长大。

    她慌忙地用袖口挡了一下眼,将眼泪收回去:“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她昨晚才决定的要走,可这鞭子,却好像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唉,活了快上百年的老古董了,这点小事都预见不到配得起这把岁数么?”叶行拍了拍丫头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了,“快试试鞭子,好用不好用。”

    “嗯。”

    澜英收了情绪,小心地从盒中取出软鞭,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才甩开鞭子,走到一旁,飞身而起。

    柔韧的软鞭破空而出,在空气里划开一个完满的弧度。伴随着鞭响,鞭身扫过的地方落叶腾地而起,旋转者,绕着舞鞭的人儿上下翩飞。

    绯色的长发拂过此刻臣服乖顺的风,拂过穿透枝叶静谧端详的日辉,也拂过了,远处静立那人淡漠许久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