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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呢。”
老辛拍拍床帮,咋呼道:“都睡觉吧,明天早班。”
我爬上床,刚要伸被子,走廊上蓦地响起一声狼叫唤:“睡觉啦!”
我又做梦了。梦里我掉进了一个爬满毒蛇的大坑,毒蛇们吐着冰冷的信子围在我的周围,我扒住一块石头往上拼命地爬呀爬,眼看就要爬出大坑了,突然感觉脚腕子一疼。我被一条巨大的毒蛇咬住了。我奋力想要甩开毒蛇,可是它死死地咬住我不肯撒口,我绝望地翻滚着,翻滚着……“咕咚!”我惊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我掉在了地下。
门“咣当”一声打开了,眼前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在地下睡觉?起来,出工了。”
我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望了望黑乎乎的窗外,天还没亮呢。
隐约地可以看见天上挂着几颗昏黄的星星,像发情的猫眼睛。
厕所里人头撺动,洗脸声、刷牙声交织在一起,很有集体生活的味道。
林武冒着满嘴白沫,扔给我一管牙膏:“接着!好好刷刷你那张臭嘴,快要变成大粪坑了。”
刷牙的时候我感到很惬意,半年多没伺候伺候我这可怜的牙齿了。
回到监舍的时候,大家已经在门口站好了队。老辛踢了我一脚:“动作迅速点儿!就等你了。”
我慌忙进屋放好脸盆,回来挤到了林武的后面。
昨晚那个像狼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各组都点好人数了?点好了就往外走啦!”
我好奇地伸出脖子,找寻那个声音的出处——嘿!那不是老鹞子嘛,敢情这家伙当了值班的?
我一时情绪激动,冲他大声嚷道:“姚哥!是你吗?”
老鹞子怔了怔,转头拿眼睛溜了一圈,随即把目光定在了我的脸上:“好家伙,原来是胡四!”横一下脖子,晃荡着身子踱过来,当胸擂了我一拳,“哈!你可把咱寒露哥哥给‘造’挺啦……什么时候来的?”
听这口气老鹞子对我还不赖,我摩挲着胸口说:“昨天刚来的。姚哥,咱哥们儿值班了?”
老鹞子没有接茬儿,转身对老辛说:“辛哥,照顾照顾胡四啊,我们在一个号子里呆过。”
老辛上前搂着老鹞子,笑道:“你的伙计我还能瞪不起眼来?这兄弟还算懂事儿,放心吧。”
老鹞子回头盯了我一眼:“小广经常在这里念叨你呢,他严管了,进去好长时间了……先出工吧,下午我再来找你。”
全中队的人开始出门了,卞新生一个一个的数着人头:“一,二,三,四……”神态就像一个羊倌在认真地清点着他所要放的羊。
队伍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大铁门“哗啦”一声关上了,这声音刺耳如玻璃刮铁,令人起罢鸡皮疙瘩之余,毛骨悚然。拐过一个弯儿,队伍来到一个灰色的大铁门的门口。楚队长走到便门的窗口,递了一张纸条进去,随即铁门自动打开了,大家鱼贯而出。
“一二一!一二一!入监守法第一条——预备唱!”卞新生取一个骑驴姿势,卯足力气吆喝了一声,脖子胀得就像一只救生胎。
入监守法第一条监规纪律要记牢服从管教听指挥散漫恶习克服掉纪律严明作风好讲文明讲礼貌讲道德讲卫生心灵美行为美语言美环境美刻苦学习求上进新生路上快步跑……
路上唱了三四支歌,车间也就到了。
晨曦透过云层,在天上画出几道绚丽的光芒,车间外似乎有了阳光明媚的感觉。雾气散去,地上树影班驳,我的影子也被拉成了一根长长的面条,这恼人的景色与内心的躁动极不协调,有那么一刹那,我忽然感觉自己正走在柔和而温暖的地毯上,轻飘飘的,犹如一粒浮尘。车间的大门上挂着一张厚厚的棉门帘,隆隆的机声如雷鸣般透过门帘的缝隙传了出来,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寂寥。一队人在门口停住脚步,听楚队长训了几句话,便一哄而散,三三两两进了车间。
老辛搂着我的脖子叮嘱道:“胡四,下了车间就好好跟着李勇干,你师傅人很老实,只要不跟他耍滑头,他会对你好的。记住了,干活儿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安全,床子这玩意儿可不认你是干什么的……去吧,好好干。”
我点了点头,跟在李勇的身后向里面的一张床子走去。
这是一张看起来很秀气的车床,大约有一米半长,擦得铮光瓦亮。
李勇默不作声地发动了床子,床子“嗡嗡”空转起来。我好奇地摸了摸床头,热得有些烫手,感觉很舒服。刚要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缓和暖和,肩膀上就被人猛力推了一把:“滚一边去。”我倒头一看,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怒目圆睁地瞪着我看。
看来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我连忙陪个笑脸:“大哥,我不懂规矩,你原谅点儿。”
李勇抬了一下眼皮:“侯发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位被称做侯发章的朋友满腹委屈,悻悻地嘟囔道:“师傅,我这不是好意吗?”
“好了好了,”李勇转向我,瓮声瓮气地说,“胡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师兄他就是这么个人,脾气不好,心眼儿不坏。”顺手把一团棉纱递给侯发章,“去,先教教胡四怎么擦床子。”
我的心情很是不爽,尽管你是好意,可你这口气像训三孙子似的,谁听了能好受?想归这么想,脸上还得表现的客客气气:“侯师兄,我什么也不懂,你多照应着点儿。”
擦完了床子,天色已是大亮了。
吃完饭,我在李勇的吩咐下站在旁边看他操作。卞新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胡四,接见!”
我不由得一阵心悸,家里终于来人了!
匆匆跟李勇打了一声招呼,我跟在卞新生后面向门口走去。
接见室在很远的大墙尽头,得经过一道站有武警的大铁门。走到值班室门口的时候,于队把我们推到墙根站好,径自进去登记了。
旁边一个蔫蔫怏怏的伙计凑到我的跟前问:“兄弟,你说接见的时候让不让带衣服呢?”
“膘了吧?你现在是国家的人了,政府还能让你冻着?”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一个光头乜了他一眼,讪笑着说,“听说队上很快就要发棉衣服了呢,听说咱这棉衣跟部队上发的没什么两样,暖和得像躺在炕上。”
旁边那位伙计放下心来,站在一旁嘟囔道:“就是嘛,政府是应该给咱们添点儿过冬的衣服了。俺在看守所连裤头都被人‘滚’去了,好几个月俺都光着腚穿裤子,砬得蛋子皮都肿了,要是再没条裤头兜着,怕是要磨没了呢。”
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我刚要借机调侃几句,于队出来冲我勾了勾手。
我连忙把话头憋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于队身后向铁门外走去。拐过一个花坛,一排绿色的平房就在眼前,三三两两的犯人很拘谨地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着接见的样子,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兴奋的红晕,像搽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