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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鹞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等我犯困了就去叫你。”
站在门口,我冲还在笔直地站着的老辛说:“你去值班室躺会儿吧,我给你倒出床位来了。”
老辛很客气地回答:“谢谢兄弟。我再站会儿。呵,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啊。”
看样子老辛的心情很轻松……俩膘子这是又联合起来了啊,我闷闷地想。
回到宫小雷那屋,宫小雷正跟老金在闲聊,见我进来,招呼一声,问:“你怎么还不睡觉?”我说,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宫小雷“操”了一声,笑道:“你会想我?整天跟大哥们玩儿。”
我故作不解:“谁是大哥?”
“蝴蝶和小杰呀。算了,说多了怕你不高兴。下午我拉水的时候碰见林志扬了,这小子跟死了没埋似的,走路都打着晃。”
“我知道了,那是因为蝴蝶去他们值班室坐了一会儿,把他吓破胆了,呵呵。”
“我听说了。活该,这种就应该有个人来攥着,不然他能把裤裆顶裂了。”
“我问过蝴蝶了,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林志扬太胆小了……”
“不是林志扬胆小,是蝴蝶没跟你说实话。”
“也许是吧,这事儿咱不好问,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冤仇?”
“不关咱们的事情你还是少打听吧,睡觉。”
“我估计林志扬的好日子到头了……”宫小雷打个哈欠躺下了。
一会儿工夫,宫小雷就睡成了死猪。我挨着老金躺下,侧脸看了看他。老金脸上的皱纹像一张提起来的渔网,见我躺下,他侧过身子拎起一件发了白的劳改裤子,眯着眼下力猛缝,裤子屁股转眼被他缝成了打靶用的靶子,模样很是滑稽。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忙着?”
老金傻笑着抬了抬眼皮,埋下头去继续缝:“嘿,胡师傅,睡不着啊,瞎忙活忙活。”
“老金你行啊,来了这么几天就干上好活儿啦,”我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跟他唠,“我他妈削尖了脑袋才找了这么个好活儿,你倒好,一下子就给我抢去了。”
听了这话,老金把手停下,脸上的肌肉全堆到腮帮子上去了:“胡师傅真能笑话我,还不是政府照顾我嘛。”
这个混蛋可真够下作的,我怏怏地说:“你不‘钻挤’(献媚讨好),政府照顾你个屁啊。说说,你是怎么‘tian摸’(讨好)杨队的?”
老金仿佛沉浸在无尽的喜悦当中,笑嘻嘻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经常给杨队写写思想汇报什么的,这个事儿咱懂门儿,我在村里是干会计的呢,能不知道这个?我吧,我就是这些日子经常往队部里跑,给政府打打水啦,抹抹桌子捶捶背啦……嘿嘿嘿,政府都挺喜欢我的,说我人老实,能干活儿,身体也好,脑子也灵光,腿脚也利落……政府真是好政府啊,对待咱们这些犯了罪的人跟阶级兄弟一个模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居然动了感情,从两条蚯蚓般的眼缝里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这些泪水被灯光一照,像一溜闪光的尿。
老金在那边喋喋不休,我在这边就犯上了嘀咕,这个老家伙不会把我曾经“帮助”过他的事情跟杨队汇报了吧?万一他惹不起老鹞子,把事情全推到我的身上,我该怎么办?尽管杨队现在还没对我怎么样,但是将就杨队那个性格,不会是想把事情都攒到一块儿来收拾我吧?想到这里,我打断了老金:“金大哥,你还记得你刚来那天的事儿吧?”
“怎么不记得?你是个好人,你没打我,”老金擦一把眼泪,丢下手里的裤子,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个姓姚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跟杨队都说了,我说总有一天我要去医院拍片子,告他个伤害罪,妈妈的,欺负老实人。”
哈哈,法盲一个!这时候才想起来鉴定伤势?证据早就没啦。
我没有反驳他,隐隐觉得杨队突然撤了老鹞子的值班组长,与老金和林武给他点的“眼药”有很大的关系。
我没有说话,叹口气直接躺下了。
老金念道一声“政府就是咱的娘”,一闭眼,瞎子似的抓起了裤子。
呱嗒呱嗒,呱嗒呱嗒……大虎在走廊上拼命地拖地板。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无力地倚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回忆走过的岁月,头痛欲裂。
回想一年多的经历,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生所有的耻辱与艰涩提前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