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熟悉你衰颓的过程(第1/2页)废墟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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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作为一朵花一株自然的植物你又还是什么呢?

    我熟悉你衰颓的过程同时对你重振生机充满了信任——西篱《一朵玫瑰》:《我熟悉你衰颓的过程》)四十五琼到海大后,被安排到校医院。人不多,每天的病人也很少,除了一些退休教授和他们的家属每天来拿药外,平时校医院里清净得让人恍惚。那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气味,让她失去了对别的气味的分辨能力。

    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嗅觉的。失去嗅觉的敏感之后,琼觉得自己对食物也没有了兴趣。兴趣、敏感、期待、激情的心跳和羞涩……好像她身体里的荷尔蒙突然消失了,残缺、丧失、忧郁、漠然,像沼泽里的瘴气一般无声地笼罩过来。和许多在恋爱的高温里突然被拽出来抛入冷空气中的人一样,一种巨大的沮丧感,久久滞留在她心头。就算他突然跑到学校里来找她(其实是他和学生们的逗趣),她激动之余,依然感到疑惑。

    从琼的家到海城大学,是从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每天,她在城市的两极之间往来,好像漫长的生命缩减成了一天,然后就将这一天不断地重复下去。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状况。

    张汉曾经尝试要送琼,但是她坚决不要,她宁愿自己搭巴士。

    南方春天早晨的阳光,一片片地飘落在街道的两边,那些崭新的建筑是多么的明亮而温暖,在车窗外一晃而过。

    琼感到自己又要睡了。

    恹恹而睡,是幸福的早晨,像周末一样。

    这样的早晨很久没有了——没有开始,没有行动,在他人匆忙行进的时候我进入我的梦乡……

    这样的幸福曾经有过,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了!

    巴士靠站的时候,又挤上来一些人,琼就感到眼前有些发暗。

    这个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比以往更加匆忙,疲惫的面孔越来越多,公共汽车上的人们保持着沉默,没有谁会理谁。当人与人发生摩擦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地特别容易发火。

    琼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一股似曾熟悉的气息掠过她,她顿时感到心悸。

    这是纯正的男人的气息,清新、芳香,令女人回忆起森林里甜美的空气和她温暖柔软的梦乡。

    (“让我闻一闻你!”

    她抓紧他的衣领,把脸埋进他的颈部,深深的呼吸。

    “我只要呼吸着你的味儿,我就可以活着,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看,我现在就在吃你——你的气息就是我的点心,我可以吃饱。有了你,我就不会饿着,我就可以活得健康。”

    她不知道是在呼吸,还是在叹息。

    “再让我闻一闻!”她抓他。

    罗滋笑:“臭!”

    “香,很香!”

    “什么香?”

    “松树的那种味儿,松香!”

    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得更紧。

    “罗滋,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没有遗憾的。我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你是我的梦想。你在乌尕小镇上,是个巨大的幻像在吸引着我。如果有一个集日在那里看不到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

    “琼,我不知道竟然会遇到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健康的男人;只有在你的身体里面,我才不会孤独……”)她每每回忆至此,又突然清醒着重返现实。

    这又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当女人在诉说着她的情感的时候,男人表述的却是他的性。

    但她的清醒,其实也只是一种假象。

    这不知是谁带来的气息,转瞬即逝,淹没进车内干燥而繁杂郁闷的气息之中。

    她不想知道这气息是谁带来的,她从不看巴士中的男人。

    这气息已经弱到消失,她还心有余悸。

    久违的,给过她生命以生机的气息。

    她紧紧的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一直是渴望在这样的气息之中,摒住心跳倦缩,或是呻吟着舒展开来,温暖、柔软、融化,起伏的呼吸如同四月芳香的花海,层层烟波推向遥远纯净蓝色的天边……

    四十六琼在校医院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抬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依然是喜欢镜子的,但是好像很久没照镜子了——哪个女人不自恋呢?尤其是那些美丽的小女子。

    她今天穿了白色有灰条纹的长裤和深蓝色的上衣。

    镜中的这个女子是白皙而优雅的,目光朦胧,神情不稳定。

    某种消逝多年的温情伸出舌头,突然tian了一下她的内心——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思念罗滋。

    那个五月的黄昏,她远远的看见暮色中的男子,在认出他以前,他打动她的,就是这种优雅,这种纯洁的无言的美。深蓝色的衬衣,更加显示出他的硬朗和细腻、高贵。

    深蓝色是一般人不可穿用的,它带着20世纪60年代可怕的压抑的阴影,那个时期,全中国人都穿蓝色阴丹士林布,领导人物则穿较为高级的卡其布,也是以深蓝色为主。那是贫穷的、物质匮乏精神扭曲、大众弱智的时期。除了这样的社会历史因素,仅仅是视觉、审美心理、以及色彩暗示方面,它也确实令穿著者的平凡人生,显得更加暗淡和衰败。

    但是,在五光十色的现代生活里,它却令他像天使,使他变得清癯、纤尘不染;使她情不自禁的奔他而去。

    她将白大褂穿上身,但是把蓝色上衣的衣领竖了起来。高高的棉质衣领轻触脸颊,这种舒服的感觉也是罗滋似的。罗滋无论是春夏秋冬,无论是穿衬衫、风衣,总会将他的衣领竖起来。他好像永远的停留在他的三十岁,又总会给人一种在路上的感觉。

    就这样在对逝去的缅怀之中,琼开始了她一天的上班时间。

    上午来医院的,都是那些退休了的老教授、职工和他们的家属。

    也有些女孩子会借口来医院而逃避她们不想听的课。偶尔,会有男孩子在体育课上休克,而被同学送来。

    这个上午就有这么一例。琼配药的时候,他已经基本恢复了,从病床上抬起他那张孩子般俊秀的小脸。

    “叫什么名字?”

    “罗小其。”他自己回答。

    “以前晕倒过吗?”

    “没得嘛!”

    琼笑了:“你是重庆人?”

    “对罗!”

    “以后记得一定要吃早餐!”

    罗小其对她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之后,又是一个安闲的上午。

    这个公园一般的校园里阳光朗朗,空气里饱含着植物的芳香(琼又可以闻到香味了,她觉得,这功能是那天罗滋带来的。)附近教学楼的电子铃声清晰可听。

    几个年青的医生在一个房间里聊天,主任李仁能走进去看看他们,又来看看琼,琼似不知。

    这个健壮的男人欲伸手拍她的肩,顿了一下,手在空中凝住,怕惊醒她似的,匆忙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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