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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阳神色几番变化,被谢忠推搡着进了养心殿,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高位的世华。才短短一个月未见,小白花已经大变了模样,分明只穿了淡雅的衣衫,但就是能从她的骨子里看出此人的高贵和不可侵犯。
越活越想一个君主了……金阳眸色暗了暗,在一片寂静中下跪,磕头道:“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寿无疆。”
世华坐在上位,脸上似笑非笑,就这么静静看着地上的金阳,半响,世华叹气,斥退了旁人,道:“我与淮阳王有事商量,你们且先退下吧。”
待殿里的人都退下了,世华才叫金阳站了起来,招手叫她到自己身边来。
金阳杵着一根拐杖一跛一拐走去了,笔直站在她身边。
世华笑起来,亲自搬了椅子过来叫金阳坐下。笑过之后,世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重心长问道:“淮阳王心中可有不满?”
金阳垂眸,低声说道:“臣实在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高宗会选择金安,是你我所万万没有想到的,淮阳王明明已胜券在握,难免心中会有些什么埋怨……”
“太后多虑了,再过些时日,待臣身子好些,会立马带着家母赶去漠北,为陛下镇守边疆。”
得知金阳马上要去漠北,世华眼里闪过一丝惆怅,思索再三,她忽的说道:“淮阳王尽管留在京城,哀家……我……自会好好照顾静太妃……”说完,她脸上已有了红晕,移开了与金阳对视的目光。
金阳却是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道:“臣唯恐太后猜疑。”
世华慌乱道:“我当然相信淮阳王!”
这么说未免露骨了些,殿堂内瞬间陷入沉寂之中。
世华银牙暗咬,手指拂过发间的银簪,愤愤转过了身去。
良久,还是金阳开口道:“太后可还有什么安排?如若没有,臣先行告退了。”
金阳现在可顾及不了世华现在心里的澎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去看看林静娴。
她已经好久没去探望母妃了,母妃一人被困在静桂苑中,又跟金鸿闹掰了,难免生出悲苦凄凉的情绪来,这些日子皇城势力动荡,也不知道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世华明显感受到了金阳的不耐烦,只是没想过金阳也有有对自己不耐烦的时候,顿时便怔住了。良久,她强颜欢笑道:“既然淮阳王还有事情要做,那哀家也就不耽搁淮阳王了,以后的事情日后再议。”
世华现在也很是挣扎,她想和金阳在一起,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差距……她唯一在乎的就是金安,她的孩子。
金崇让金宝登基是她所没有料到的。
世华亲眼地金阳万般算计,已经铺垫好了一切,只要金崇一死,登上皇位的就是金阳。
但金阳没有……金阳选择了放弃,让金安登上了皇位。
如果金阳当初有那么一丝的不甘,现在坐在养心殿的,就不会是自己。
世华忌惮金阳手中的兵权,所以才会那么挣扎。
金阳却不管小白花世华心里的百转千回,想来也惭愧,金阳作为执棋人,被手中的棋子反噬了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之前被崔九真一顿嘲讽,她面上无光,不愿提及世华,自然也不愿管世华那些破事。
许久没有见到林静娴了,金阳远远就看到了林静娴坐在后院凉亭里,愣愣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静娴苍老了不少,面上依稀出现了许许皱纹,眼神空洞浑浊,面无血色,明明是夏日,身上却裹着一袭大袍,身边再也没有多数丫鬟拥簇,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起来。
林静娴看见远处有意人影朝自己看,她眼睛坏了,看的不太清楚,只觉得那人身形有些熟悉,遂眯眼去看,一边招了招手,示意对面的人走到前面来。
时隔二十多年,林静娴第一次与金阳促膝长谈。
金阳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的林静娴,只好一个劲地喝着面前的茶,也不说话,偶尔偷偷抬头瞄对面的林静娴一眼,与她视线相撞,又马上低下了头,袖中的手掌不自觉抓紧,紧张的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最后还是林静娴先打破了气氛,她忽的笑了起来,似乎在看着金阳,又似乎透过她看逝去的金勉。
“金阳……你长得像极了你的父皇。”
金阳长了一双与金勉极其相似的眸子,黝黑如深渊,面容与太宗有七分相似。
沉默半响,金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了,以商量的语气道:“母妃与我下个月去漠北吧。”
“为何?”林静娴不解,她怎么就不能呆在京城了?
“金宝登基,世华作为皇太后忌惮我手中的兵权,我怕她会对母妃不利。母妃与我去漠北……会更安全。”
林静娴低头轻饮一口香茶,看着茶水里的袅袅轻烟,她笑着点了点头,应道:“一切都听你的。”
“行。”金阳忽的想到了什么,弯腰从一旁拿起了一只精美的盒子,双手递给了林静娴。
“这是何物?”
“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母亲收下。”
林静娴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绸上静静躺着一根金簪,上头坠了无数宝石,五颜六色,流光溢彩,艳中之艳,俗中之俗。
倒是挺贴切金阳的眼光。
见那孩子眼神希翼地看着自己,林静娴心中一软,不忍拂了这孩子的好意,遂笑着将那根簪子拿了起来,小心翼翼插入发间,夸赞金阳道:“正是我喜欢的,阳儿有心了。”
“母妃喜欢就好。”金阳转眸,收敛了眼中的亮光,转而一片古水无波,“下月动身去漠北,在这之前母妃快将京城里的东西都整理了吧。”
将以往的记忆统统整理,该忘却的忘却,该铭记的铭记,想到这里,林静娴冷冷一笑,忍不住自嘲起来。
她当时本不该嫁给金勉,而是应当嫁去漠北,没想到一道圣旨下来将她和京城绑在了一起,如今金勉死了,兜兜转转,她最终又要去漠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