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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答了。
“那你为什么不上班呢?”
“爷是老汉!”老马见漾漾听不懂陕西话,转换成普通话版本的陕西方言说道:“爷爷是老人!老人不用上班的,因为老人老了,干不动活咯,没有力气啦!”说完老马拍着自己的身体,佯装脆弱无力。
“那你跟我妈妈吵架时……为什么力气很大?”漾漾扑闪着睫毛,双眸明亮地问。
“啧!嗯!”老马被噎得没话说,咽了口气,无奈地笑道:“你是不是替你妈报仇的?是不是替你妈报仇的?是不是专门跟爷爷对着干的……”说着伸手用弯弯的食指刮着外孙女的小鼻头。
“嘿嘿嘿……咯咯咯……”空空的夜里,空空的屋里,爷俩沙哑又清脆地笑作一团。
晚上十点刚过,一家人终于凑齐了。仔仔捧着手机在沙发上问众人:“所以,中秋怎么过呀?”
“跟往年一样呗!还能过出啥花样!哦对了,你大舅也来,我前两天打电话了,他说中秋过来待几天!”桂英瘫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回答。
“他敢不来!”老马抖着头插嘴,说完冷哼一声。
“我大舅忙的话可以不来呀!啥叫‘敢不来’?我爸我妈从来不强迫我!爷爷你对你的子女太专制啦!”仔仔批判。
“这一年年的,除了过年数中秋最大,他中秋都不过来,这像话吗?”老马解释。
仔仔挠着头发回忆道:“我大舅以前也没有年年来呀!”
“那是因为我不在这儿!今年我在这儿,他离这儿拢共百十公里,这么近再不来那还得了!”老马摆谱。
“你爷爷老思想老顽固,别跟他纠缠!”桂英劝儿子。
“今年中秋……我们不放假!”致远坐在边上,软软地插话。
“你这啥工作呀!中秋都不放假!”老马噌地一转身面对致远,晃荡着一身的不满。
致远窘迫,仔仔见状赶紧调节:“我早猜到啦!商场没有假期的,越是假期工作越忙!
“不是不过,我们也放假,但不是中秋节这几天,是节后调休。”致远解释。
“还不是不放嘛!”老马咬准事实。
“现在这城里人一家三口过春节且过不齐全,更别说中秋了!你以为这是咱乡里屯里?端午节了你那些晚辈挨个给你送礼,到了中秋你又收一轮礼,到了过年再收一轮!你自己一个没落地给你那些长辈送礼过节跑了一辈子,是不是还想着到你这辈了也好好做一回长辈?”桂英说完,吁了一声。
“谁是为他们那点儿礼呀!在中国逢年过节走亲戚——这是大事!仅次于生老病死的大事!我这会子要在马家屯,到中秋了我能不去你小爷家?你叔家女儿、你姑家娃儿他们中秋敢不到我这里来?”老马说完,白了桂英一眼。
“这正是我不爱回去的原因!我那年回去兴才哥他妻妹结婚我通知我去——谁呀?见过吗?什么犄角旮旯、旁门左道的人都算作亲戚!我就问一问,我堂嫂的妹子结婚到底关我什么事!最讨厌这些农村陋习!”桂英说得吹鼻子瞪眼儿。
“那在外面打工的怎么回来呢?”仔仔不解。
“远的就免了,近的得回来!”老马答完仔仔,转头指着桂英说:“你别说你不去,隔村里,兴才他妻妹结婚,你就得去!”
“我就隔村里——我也不去!我看谁能把我咋样!”显然,父女俩杠上了。
“你不去可以,以后你有啥事,你看你兴才哥咋对你!”老马冷中带蔑。
“要为这种事少了一门亲戚,我得多高兴呀!恨不得跑到门前放烟花、点炮仗去!”
老马冷哼一声,没有还嘴。
桂英趁势说道:“我过我的小日子跟其他人有几毛钱的关系?以后我姑家、我姨家、我舅家的亲戚,能走动走动走不了断了干净!往后兴才、兴波、兴成这些,除非死了人的大白事,其他事儿我远程行个门户足够啦!别拿你那些榆木疙瘩的道理给我洗脑!也别再说什么早年的事儿、古时候的规矩,你要坚持你那些陈规陋习可以,别拉我们下水!”
父女两你一回合我一回合地使着劲拌嘴,边上的父子两时不时默默地相对一笑。
城里人这么稀松平常地过年过节,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晚上睡了老马嗤之以鼻。村里人到了端午、中秋这两大节,春忙秋忙再着急,也要停下一天跑亲戚的,春节更不用提了——腊八喝腊八粥,小年后开始打扫、清洗、采购、蒸花馒头、炸麻花、卤肉、包饺子……年前一气呵成忙个十来天,到了年后吃穿不愁只剩下走亲拜年。初一村里族亲拜,初二媳妇回娘家,初三侄子侄女拜叔伯,初四外甥甥女拜姨舅……可恨数千年的传统,被城市打破了。
令老头更加生气的是,致远那么个后勤工作,竟然中秋也不过。他好不容易走出第一步,没想到找着的工作一言难尽——要工资没工资、要福利没福利、要体面没体面,连法定节日也被克扣。作为老丈人,如何能平心静气?
谁家嫁姑娘不想嫁个好样的姑爷?品行端正是其一,一心一意是其二,踏实进取是其三,吃苦耐劳是其四,至于相貌、经济条件、家庭背景什么的皆可放一放。致远乍眼一看十分完美,可细细琢磨,一个不养家的完美姑爷谁乐意要?
别说他姑爷的身份,单说说他为人夫、为人父这两样,老马作为长辈真是难以评判。致远基于专业优势懂得教育儿女、他对人做事始终耐心大度、他不怕吃苦在家里甘心奉献……可老马对当家人的角色是有执念的,这执念与何致远大相径庭。
首先,当家人必须得是男性,是一家之主;其次,当家人要刚强、隐忍且坚毅,即便家里的屋顶被人掀翻了他亦能安然地继续过日子;再者,当家人得是粗狂的、不拘小节的,那些葱头蒜脑的事儿归婆娘家;最后,当家人遇到困境敢于豁得出去。真不敢一条一条地对照,老马怕他对这个女婿的失望盖过他的理智。
自己的女儿并非什么公主、千金,老村长的要求也不高,不能全部达到没关系,总得有几点是可以说服人的。反观致远,总是太过顾虑,顾虑得忘了往前走、怎么走。
他那么聪明智慧的一个人,咋不懂未雨绸缪呢。如今靠着女人养家,无异乎临渴掘井。将个弱女子掀出去解决一家四口的燃眉之急,难怪她贪财,难怪她饮酒。里外听妇言,岂是大丈夫?
儿时先生教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且算了——没几人实现得了,可为人一世总得对有些事情上上心、总得为一样东西拼个半条命,这才不枉白活一场。治国平天下帽子太大凡人戴不住,论一论修身齐家这两样,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过分。老马见过做得好的,且还不少,即便他们是务农的也是值得敬重的。老马不觉自己这一辈子在修身齐家上做得有多么成功,可自我反省时并不认为自己是失败的。
他夫妻俩一个郁一个怒,这日子看似和和气气没故障,实则漏洞多着呢。致远性子内而软,家务即便过劳也不吭声;桂英性子外而强,跑业务即便挫败了也不服软。父不慈而子不孝,夫不义而妇不顺,人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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