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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暗,繁星渐明,乐棠城的大街小巷扬起星星点点的灯火,秋风带着几分萧索凉意,吹动了不知哪位大户人家府邸门口两盏阔气的灯笼。
苏子墨便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四知阁的后门。
他是东方大儒的关门弟子,这件事情师徒二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没刻意提起过。一个是怕其他人听了后会吵着来拜师,徒弟收多了过于麻烦;另一个则是个闷葫芦,别人不上赶着问,什么也不会说,是以这么多年来,二人的关系几乎没人知晓。
子羽乍一见苏子墨,颇有些惊讶。
“苏哥哥居然真来了?”子羽挠了挠脑袋,方才东方大儒对他说苏哥哥今晚可能会来,他原本还有几分将信将疑,岂料这话音还没落下多久,人就已经到门口了。
苏子墨冲他点了点头,看着四知阁后殿窗户上映出的淡黄色光晕,问道:“老师还在忙?”
东方大儒白日里在四知阁开坛讲学,晚上却也不得闲,搜集了许多近代游学者写下的有关风土人情的文章,再加上自己的游历小记,想要编簒一本东冉风物志出来。
“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非要到深夜不可。”子羽叹了口气,复又对他道:“不过先生方才同我说过,苏哥哥你要是来了,直接进去即可。”
苏子墨对于东方大儒知道自己会来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惊讶,对子羽道了谢,向后殿走去。
当那淡黄的灯光让月白色的衣袖彻底被暖意浸染时,苏子墨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东方大儒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深夜打扰老师,学生惭愧。”苏子墨隔着门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推门而入,一抬头,目光便直接看到了案上那堆叠的层层书籍文稿,东方大儒埋头坐于其中,整个人显得格外渺小,仿佛要被这书山文海所淹没一般。
他不由开口道:“这些整理文稿的事情让子羽做即可,老师您应当多注意休息。”
闻言,原本还在奋笔疾书的东方大儒终于停下了笔。
“你这小子,怎么也变得跟子羽一样啰嗦。”将手头的文章放在一边,东方大儒抬头看了苏子墨一眼。
“不过至少比以前多了些人情味,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淡泊了些,比我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头子看上去还要死气沉沉。”在自己徒弟面前,东方大儒的语气显然比平日随性的多。
苏子墨:“子羽也是为了老师着想,怕您操劳过度,累坏了身体。”
东方大儒笑着摇了摇头:“做自己厌恶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才能叫操劳,若是真的热爱,即使再忙再累,也会甘之如饴。为师问你,平日在书房处理公文,查案搜集证据,你可会觉得劳累?若有朝一日让你远离朝堂,任由各方官员贪赃枉法而置之不理,你又可能安寝?”
苏子墨难得安慰人一次,不成想却被自己的老师毫不留情地反将一军,这一问接着一问,让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时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高山仰止的学术泰斗东方大儒讲起歪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今日进宫了?”见把他问住,东方大儒这才心满意足,讲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面。
苏子墨点了点头,将宫中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楠妃娘娘和二皇子目前被禁足在毓秀殿,陛下还没有说要怎么处置。”
“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做?”东方大儒问道。
苏子墨皱眉:“应当会惩罚这二人,不过并不会做绝。”
“不错,”东方大儒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虽然二皇子此次犯了大错,但皇上膝下毕竟只有两位皇子,就算他此时再生气,再想处罚他,可一旦当他事后想明白了,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闻言,苏子墨沉默了下来。
冉醉今日在承壁殿中将事情做的不可谓不绝,甚至已经明明白白把楠妃和冉君翌的野心摊在了太阳底下,陛下乍一弄清真相,确实会无比生气,再加上对太子的半分愧疚,对冉醉的半分同情,所以才会冷脸直接下令将他们二人禁足。
可之后呢?
等皇上冷静下来,他还会这么想么?
他略有些僵硬地问道:“老师认为……皇上的顾虑是什么?”
东方大儒扬起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能有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骨肉亲情。”
不然的话……也不会发生当年那桩事,东方大儒在心里沉沉叹息了一声。
苏子墨瞬间觉得周遭的空气凉了几分,凉意仿佛浸透到了骨血里。
......是太子么?
其实他早就应该意识到的,这么多年来,楠妃和冉君翌小动作不断,陛下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察觉,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有意纵容,想要用他来牵制太子罢了。
帝王之术自古讲究权衡,冉昭帝枉自顾自担了个多情的名头,却在朝堂里权衡起两个儿子来了,真不知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
“子墨,为师虽知道你心性正直,却也免不了要多提醒你一句。”东方大儒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平易近人的表情,面上一派严肃之色:“当今圣上生性敏感多疑,你与太子虽是君子之交,可他却未必会这么想,为师虽然告诫你不能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但在有关于太子和二皇子的事情上,你还是要谨慎些才是,不要任由自己深陷其中。”
“......学生自有分寸。”苏子墨半晌后才回答道。
东方大儒知道他多半没听进去,别看他平日一幅冷冷淡淡的样子,骨子里却倔强的很,做事不问难易,只求对错,这样的性格虽然坦荡,却又显得太过刚直,若是摊上个明君,便可效仿太宗皇帝与魏征,君臣相合传为一段佳话,可偏偏冉昭帝并不能向太宗皇帝那般直言纳柬,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防着,实在太让人寒心......子墨这样的性子,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