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羊毛衣女士(第1/1页)站住,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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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毛依这个名字乍一听虽然会让人不由自主把它归类到衣物行业,但杨毛依女士的衣品与这个名字是往相反的方向发展,真不敢令人恭维。

    就拿现在我看到的来说吧:黑花格子长袖衬衫加上焦泥色的黄裤子。

    这两件衣服是我上个月花了高价找商家在国外代购买的,绝不是随随便便的廉价地摊货。

    她此时头发上沾着几根鸡毛,看见我回来,甩甩手站起来,三步并做两三步,走路呼呼带着风朝我奔过来。这架势和小区的沙大妈有点像,精神亢奋雍容华贵,像只来自欧洲的贵妃鸡。

    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打死我我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打不死,我就更不敢了。

    上次见她是在上个月,她过六十岁生日,我把陈昏晓扔给余楚自己回的家。才隔一个月,我此时有点按捺不住思母之心了,麻溜扔掉行李快跑了几步抱上她圆滚的老腰,欢呼着想将她举起来,结果,失败了。

    只能换成用眼神表达,深深望着她,声情并茂喊一声老妈,顺便帮她扔掉头上的几根鸡毛。

    我妈不怎么慈爱的瞪我,并在我纤细的腰上掐了一把,我想她是在嫉妒我腰比她细。

    “死丫头,你还知道你乡下有个孤苦无依的老妈呀?”

    冤枉啊!

    陈文选还活着的时候曾多次说过要把她接到新城和我们住,她却深沉的说,住在城市没有灵魂。

    因为这句话,每次住城里这事都不了了之。

    “妈,您以为您住在五环啊?我随便溜达一圈就能回家?我都坐了七个小时车了,你快给我吃肉啊。”

    我靠在她宽广的肩膀上耍赖:“给我吃肉,我要吃肉,吃很嫩很嫩的肉……”

    我妈嫌弃推开我:“知道了知道了,回房间等着吧。”

    我咯咯笑。其实像我这种的,自己当不了妈,回到家里还能喊上一声妈,真的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当我想用言语的方式向我妈表达对她浓浓的爱意时,她又开始旧话重提,没完没了喋喋不休……

    “你身体调理的怎么样了?”

    “陈文选从国外回来没?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秦昭宜你都不知道,你李大娘上次在麻将桌上不是脑出血了嘛,命倒是保住了,但现在的后遗症就是口眼歪斜手发抖,我就怕我万一哪天也这样,都没人伺候你月子……”

    “呸呸呸,您再说不吉利的话我回房间不理你了啊。”我心紧着对她言。

    我妈妥协:“好好,我不说了。”

    从她纹丝不动的眼神看,我猜她沉默不会超过一分钟。

    果然,大约三十五秒后,她灵光一闪,兴奋对我说:“对了对了,前几天你李大娘有个亲戚来看她,走后李大娘对我说,她那个亲戚也是结婚后多年不生,找别家要了一个闺女,结果没几个月就怀孕了。”

    我也灵光一闪,甩掉手上的鸡毛觑着她问:“要不,我也领养一个?”

    我妈眼底闪过讶然,随后陷入纠结:“先不要吧,不是自己生的怕是长大不亲。还是等等吧,等文选回来。”

    等他回来,他哪还有可能再回来?!

    回新城的前一天晚上,我抱着被子去我妈房间,想和她一起睡觉。

    她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会立即给孩子空出一块地方,慈爱地说:来吧,孩子,来我怀里。

    而是掀了掀眼皮洒了我一眼,闭目说道:“两人睡太挤,回自己房间去。”

    我装作没听见,硬是爬到床上。

    她往一旁挪了挪:“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要和妈妈一起睡,你又不是要吃奶。”

    这话虽然糙,但是她脸上的笑还是很真实的。

    我捏着嗓子想用奶生奶气的声音和她撒娇:“妈妈,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不讲的话我睡不着。”

    我妈翻了个白眼,没搭理我。

    我晃她:“你如果不给我讲的话,我今天夜里就不睡了,我不睡,那你也别想睡了。”

    我妈又白了我一眼:“行行行,我给你讲。从前有一只白眼狼,她小时候成绩很烂,爱出风头惹事生非。长大了,得了老天爷眷顾,走了狗屎运上了一所好大学,嫁了个好老公却不想生孩子,让她妈操碎了心……”

    “行了妈,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了……”

    我妈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帮我掖了掖被角,关了灯睡觉。

    可能是因为我睡的位置曾经是我爸睡过的地方吧,莫名其妙的,竟然梦到了他。

    梦镜中,我看到连绵不绝的山峰,有雾白色的烟岚缭绕,盘剧在山巅的还有两只高亢长鸣的雄鹰,而我还是十岁的模样,穿着蓝裙子处在分不清方向的半山腰,往下看,是一个被层层叠叠的荷叶挤满的池塘。

    这应该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吧?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个不平凡的人,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超能力能驾驭雄鹰。于是,我仰着脖子拼命的朝雄鹰吹口哨,想借助它们的力量到池塘采一朵莲。

    结果两只雄鹰压根不睬我,我不吹还好,一吹全飞走了。

    我气得直跺脚,这一跺脚真的证明了我有超能力,倾刻间地动山摇。

    石头滚落,我吓得抱头逃窜,一不小心跳下山崖。

    我爸就在此时出现,解下他身上的黄袈裟朝空中一丢,顿时黄袈裟变成一个网兜,牢牢接住了我。

    我朝浓眉大眼但不见头发的他问:“爸,你是西天取经回来的师傅吗?”

    他但笑不语。

    有人说,梦里的情景是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的一个幻境。俗话不是说了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结合我这个梦,又结合了我自己真实的内心,我还是觉得,我爸可能真的出家当了和尚。

    临走前,我问我妈愿不愿意跟我去新城?其实我也不是认真的问,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因为我知道我妈又会说:不去,住在城里,没有灵魂。

    知母莫若女。

    我知道她不愿跟我去城里,是因为在等我爸回家。

    我看破也不敢说破,不然她会为了证明给我看她不是在等我爸而立刻收拾东西跟我搬进城里住。到那时,她就真的没有灵魂了,人在城里,魂儿肯定还在家里。

    还是让她有个念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