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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周礼,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一月而葬。
唐末战乱起,规矩废弛,民间一般是三个月之内下葬。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客死异乡需要运回老家安葬的,又比如直系亲属不在死者身边。
晏宁则属于另一种情况,他不是真正的张宁,自然不愿意千里迢迢运棺回乡。于是央了城内牙人周吉去邻近的祥符县买了两亩薄田,总共花了不到两贯。
旁人骂他不孝也认了,反正现在顶着张宁的名字。
下葬那天,芸娘一个人默默的走在队列前面,双颊流泪的场景令人恻然。好在有邻里的帮衬,否则单凭晏宁和芸娘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操持的。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自古如此。回来之后,晏宁给每人一份百文钱的谢礼。
谢过邻里后,芸娘自回房间歇了,而晏宁则找到了蹲在墙角的刘三刀,问道:“可有消息了?”
刘三刀今日去找郑恩汇报情况,没有跟着去祥符县,他阴沉着脸道:“咱们的人找到了卖东阳酒的酒肆,解晖那厮果真是常去的,他如今已被拿住了,由司曹亲自审问。”
“地图可找到了?”找到地图,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刘三刀低低骂道:“诶,谁能想到,汴梁城内竟然有两百二十六间寺庙,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世宗灭佛灭的还不够狠啊!”
晏宁一听直了眼,他从小在汴梁城里长大,哪见过这么多寺庙?他却不知,一间房舍、三两僧人的小寺庙在民间数不胜数。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历史上拓跋焘、宇文邕、李炎都曾灭佛。但经过千年的发展,佛教已在民间普及甚广,达到了十户九信的程度。
又过了两日,刘三刀告诉晏宁,解晖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还没有招供,而地图也没有找到。
晏宁一时无计可施,到现在为止,幕后黑手也没有找上门来,张宁他还得接着扮下去。
这一日上午,晏宁买了两色上好的点心,来到了李处耘的府邸。
晏宁沿着御街一路行来,经过大相国寺,沿街商铺琳琅满目,例如车家炭,张家酒店,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等。
过了州桥,两旁皆是民居,大都气派华丽,门槛高高,想来都是官员府邸。因为再往北走不到两里就是宣德门,尚书省、太常寺等中枢机构就位于宫城之内。
李处耘家就位于其中,占地约半亩,门户有些陈旧,一点也不起眼,丝毫看不出这是皇帝心腹的府邸。
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土寸土,与金同价,汴梁的房子不是一般人能够买的起的。比如张明德家,耗费了几代人的积蓄才买了一个小院,就算如此,死后还要遭人觊觎。
大门敞开着,门前的地上散落这一些破碎的纸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硫磺的味道。唐初,长沙人李畋发明花炮,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民间渐渐普及,正月里响声不绝,号曰春雷。
“大将军在此,擂鼓聚兵!三通鼓不到者,斩!”一个稚嫩清脆的男童声音响起,果断霸气。
晏宁抬眼望去,门里面闪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身穿红袄,头疏三鬟髻,长得唇红齿白,颇为可爱。
他左手叉腰,右手正举着一截三尺长的木棍。双目圆瞪,努力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紧接着,两个比他略小些的男童气喘吁吁的跟了出来,口中喊道:“大哥,大哥,你跑慢点,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嘚!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跟本将军上阵杀敌,扫灭契丹!”
晏宁暗暗点头,这孩童虽然胡闹顽皮,却能说出这番话来,不愧是将门虎子。
“大将军”脸色一沉:“怎么就你们两个,伙头兵何在?”
两个弟弟回头看去,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趴在二尺高的门槛上,小手撑着下沿,一条小腿已经跨过门槛。
不料就在她另一条腿也即将跨过之时,气力不济,脚丫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小女孩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三个兄长却没有理会妹妹的哭闹,反而幸灾乐祸,在一边叫道:“不羞不羞,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晏宁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把小女孩抱了起来。但见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嫩脸上挂满了泪珠,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看着女孩的年纪,应该是张宁那未婚妻的妹妹,她长得这般可爱,想必那未婚妻的样貌也不差。
“不哭不哭,吃个蜜饯就不疼了。”晏宁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蜜饯塞进小女孩嘴里。
甜蜜的滋味化开,小女孩果真不哭了,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好心的大哥哥,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见到忽然出现的陌生人,三兄弟吃了一惊,“大将军”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晏宁一眼,忽然问道:“你可是姓张?”
“你知道我?”晏宁笑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没成想被他灵活的躲开了。
“大将军”生气了:“规矩点,我再问你,你是可是相州人士?”
就在这时,李处耘从门内走出,重重咳嗽一声,严厉呵斥道:“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回去练字!”
他今天休沐,正好在家,听见门外动静,因此出来查看。
“大将军”撅着嘴反驳道:“读书识字只要能够书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我要学兵法,做万人敌!”
李处耘一听,又要发怒,晏宁赶忙拦住话头:“这是伯父的儿子吧?小小年纪能够以霸王自比,其志可嘉!”
其实李处耘平时非常疼爱长子和次子,这两个孩子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只要善加培养,将来必成大器。
李处耘指着三个儿子:“这是我的长子李继隆,次子李继和,三子李继恂。”又一指晏宁道:“这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张家哥哥,别看张宁年纪不大,已经读了不知多少书,你们跟他学着点。”
晏宁心中一动,原来是说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李继隆,难怪小小年纪如此霸气。
三个孩童都规规矩矩过来见礼,李继隆看着张宁笑道:“现在我跟你见礼,待会你得给我还回来,妹夫!哈哈!”
妹夫?这是什么意思?
李处耘瞪了长子一眼,有些尴尬的指了指晏宁怀里的小女孩:“这是我的小女儿李晚晴,你的未婚妻。”
晏宁呆了一呆,默默的把李晚晴放在地上,小姑娘不懂大人说的话,朝着大哥哥摊开手掌。晏宁随手抓了一把蜜饯塞在她的小手里,小女孩冲他甜甜一笑,蹦蹦跳跳的走了。
这门婚事是老一辈人定下的,主要是考虑两家的交情,忽略了婚配双方的年龄差距。其实李处耘有个长女与张宁年龄相近,可惜早已许给了平卢军节度使郭崇的长子郭守璘,去年已经出嫁。
李处耘将晏宁引进家门,见过他的妻子吴氏,二人在客厅落座。
晏宁扫视一周,李家的家境并不富裕,桌案十分陈旧,喝的茶也是吴氏自己泡的,家中并无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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