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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隆元年十一月。
冬日的暖阳斜照在江都城头,垂日下的几只老鸦盘旋在道旁的垂柳上方。
晏宁裹着大衣,策马缓行,凝视着城头上的模糊不清的憧憧人影,道:“北国这时节只怕已万里冰封,你看这淮南一线,就连河面上也只结了一层薄冰。”
和他并行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清秀少年。
他看上去和晏宁年纪相仿,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成熟的气息,同样披了一件羊皮大衣。
高处恭感慨道:“汴梁应已下雪了,我记得去年十一月,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大雪,连道路都阻塞了,城里城外甚至有不少人冻饿而死。”
晏宁黯然,他的原主就是在那场大雪中冻饿而死,他也因为大场大雪从现代穿越而来。
晏宁笑了笑,道:“你想家了?”
高处恭发出一声与少年人不相符的叹息,幽幽道:“我们离家时是初夏,现在已经入冬,整整半年没有回家,我开始想念汴梁了。”
晏宁调笑道:“该不会是在汴梁有相好吧?”
高处恭闻言涨红了脸,难为情之极,着急反驳道:“谁说的?我只是思念亲人罢了。”
晏宁摇头一笑,道:“瞧你这急赤白脸的,脸皮太薄,以后可不好追女孩子。”见高处恭要急脸,他连忙道:“不过你也无需等待太久,我估计,我们可以在年前回到汴梁,你说不定可以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高处恭眼睛一亮,道:“真的?可是,我们昨日才抵达江都,将士疲惫,如今正在修整当中。而江都城墙高大,比晋城更加坚固,李重进整整准备了半年,城内兵精粮足,可不好打啊!”
晏宁摇了摇头,道:“江山,在德而不在险。战争,其实在我们到达江都城时已经结束了。”
晏宁扭头看了看高处恭,问:“你一路行来,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高处恭知道这是师兄在考自己,当即绞尽脑汁思索起来,慢慢的,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不确定道:“太......顺利了?”
晏宁点头,道:“对,我们一路行来,竟然没有遇到一点抵抗,沿途州县城门大开,望风而降。你再比较一下我们打河东时候。”
高处恭道:“李筠则完全相反,他寸土必争,简直把他自己当成了河东的主宰,凶猛的像只老虎。和他比起来,李重进简直温顺的像只绵羊。”
晏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出现了一丝赞赏之色,道:“说得很好,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重进是打算放弃其他地方,死守江都了。”
高处恭得师兄夸奖,开心的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但他还是不解问道:“师兄,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打了吗?”
晏宁摇头叹道:“李重进既然连守一寸土地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守得住一座城池呢?”
高处恭还是不太明白,脸上出现了困惑的神情。
晏宁觉得,他有必要提点一下自己的师弟,于是循循善诱道:“那你说,李筠的昭义军为什么这么能打,又为什么愿意为李筠效命?”
高处恭道:“因为李筠执掌昭义军将近十年,昭义军本身的战斗力就很强。”
“还有呢?”
高处恭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晏宁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李筠拥有大义名分,后周时代刚刚过去没多久,郭威、柴荣深得人心,天下还有很多人同情后周。李筠起兵复周的口号,就是昭义军的灵魂。”
“不仅如此,昭义军还有北汉作为后援,这也是他们自信心的来源。要不是李筠没有处理好和北汉的关系,使得刘崇在关键时刻作壁上观,战局走向哪一步真的还很难说,说不定契丹也会参战。”
高处恭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人,才放下心来,小声道:“师兄,小声点,这话你跟我说说可以,但不要再跟别的人说了。”
晏宁冷笑道:“实事求是而已,又有何惧?官家何许人也?就算我跟官家说这些话,他也不会怪罪于我。”
沉默了一会,高处恭转移话题,道:“师兄,你还从什么地方推断出李重进将要败亡?”
晏宁凝视着远处灰白色的城头,那里甲胄森森,乌光在阳光照射下仿佛龙鳞。
他一指城头,道:“你看那里,仔细看。”
高处恭面色凝重道:“军容很威武啊,我也注意到了,我们站在这里小半个时辰,居然没见他动弹一下,这么长时间一直保持站立姿势,军纪很严啊!据说淮南军的前身是以前的南唐降卒,我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不愧为天下强军。”
晏宁缓缓道:“南唐曾经是天下最大的诸侯国,江淮精兵历史有名,要不然世宗也不会屡次南征,付出巨大代价,把南唐打到长江以南。”
高处恭道:“那么师兄你为什么说他们不堪一击呢?”
晏宁一字字道:“因为他们不是真人,是穿着甲胄的木头人。”
高处恭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神情充满了震撼。
原地呆立良久,他才缓过神来,他结结巴巴道:“师兄,你......你说,他们是木头人?”
晏宁道:“你不信?”
高处恭咽了一口唾沫,道:“师兄你的判断自然是有依据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太惊人了。在六万禁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城头上居然是摆放的是木头人,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晏宁道:“所以我说江淮精兵历代有名,他们不仅作战凶悍勇猛,更有一颗勇敢的大心脏。我猜他们现在应该趴在城楼上睡大觉,江淮人有彻夜赌博的传统,也许他们是昨夜没有睡觉,所以这会正在补觉。”
高处恭只觉得似乎身在梦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师兄是说,就在即将到了生死关头,他们还在彻夜赌博,白天睡大觉?他们还算是人吗?”
晏宁叹道:“他们是人,是不怕死的人。遇到这样不把生命当回事的敌人,比遇到浑身戒备的敌人,还要可怕。”
高处恭还是难以相信。
晏宁道:“你还是不信?”
高处恭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