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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霖走到老人面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说!我怎么刚才没见你?”
老人年老体弱,听力下降,但是说话口齿还算清楚。
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一根枯瘦如柴的手指指着王霖的脸庞,褶皱的脸上竟然现出诡异的神情。
“什么?你说......杀猪巷啊,年轻人,悠着点,别大声嚷嚷,弄得人尽皆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诶,少年不知春雨贵,老来望月空流泪!老夫是过来人,吃过的饭比你见的都多。”
王霖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跟我装蒜,我看你跟晏宁就是一伙的!”
老人摇了摇头,道:“小桃红我没听说过,不过,当年倒是有个小玉挺有名的,过夜之资就要二十贯,老夫......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
王霖一个脑袋变成三个,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老人的儿子连忙起身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子——”他指了指王霖的脑袋,“这里有点问题,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
王霖暗道,难怪!等等,有什么不对?
王霖忽然反应过来,怒道:“你老子脑子有问题,你指着老子的脑袋做什么?”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王霖道:“我问你,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中年人想了想,道:“快半个时辰了,菜都上了一大半。”
王霖道:“怎么可能?那我之前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见你们?也没多久啊。”
中年人道:“也许,是前脚后脚吧。”
王霖道:“不对,你知不知道,这里之前是赌场?”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这里是新开的酒楼,好像还能看蹴鞠比赛什么的,平时的时候,就跟酒楼也没什么区别。”
王霖毕竟是军官,经验丰富,他哪里肯这么容易就上当。
王霖断喝道:“不对!你家是哪里的?”
中年人道:“城北。”
王霖马上发现了漏洞,脸上出现得意的笑,问道:“你居然也不嫌远,你老子年纪这么大了,你家亲戚朋友这么多,居然跑了十几里路来这里。”
中年人面上露出惭愧之色,道:“我也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妥,但是没办法,我家里积蓄不多,办酒宴也是我独立出资,没有兄弟姐妹帮衬。这家酒楼虽然偏僻了些,但是价格便宜,菜品也不错,我就多走了些路。”
王霖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了中年人的胳膊,用力极大,中年人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终于露出马脚了,你居然说这酒楼便宜。如果这里便宜的话,全汴梁就再没有贵的地方了。”
中年人无奈道:“是真的便宜啊,每桌菜六百文,你看看,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
说着,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上面还有红泥印信。
王霖结果一看,顿时傻眼了。
上面清楚的写明了菜肴数量和订金多少,再看日期,是三天前就定好的,果然如中年人所说,便宜到家了。
这时,冯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军爷,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是这家小楼的掌柜,小楼有我的一半。”
王霖吓了一跳,这人跟幽灵似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王霖道:“你刚才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跑了呢?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赌局去哪了?”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冯赛却连一个都没有回答。
冯赛笑呵呵道:“军爷,你要是来吃饭看球,我们欢迎,若是有开封府的搜索文书,我们照单全收。但是,现在军爷毫无事实根据,在小楼里打扰我的客人,是什么意思呢?”
王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谁说我没有证据,我来的时候明明看到——”
话没说完,却被重新上楼的几个少年打断了。
“王指挥使,我们回来了。”
王霖也顾不上再和冯赛吵架,大喜道:“怎么样?怎么样?马棚里有没有你们的马匹?如果没有,尽管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几个少年面露尴尬之色,忽然发现了旁边的冯赛,顿时怒发冲冠。
“好你个黑心老板,总算出现了,正要找你算账!”
“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怎么能——”
“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不准走!”
王霖的脸上终于焕发出了神采,一瞬间又恢复了自信,得意洋洋的看着冯赛,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冯赛面不改色,作了一团揖,“实在抱歉,都是下人看管不周。”
少年们把冯赛围拢在中间。
“你居然用糯米喂我的爱马,太奢侈了,把它的嘴养刁了怎么办?”
“那哪里是马厩,简直比雅间还要豪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相信世上居然有那样的马厩!”
“冯掌柜,这得要多少银两啊?我告诉你,你擅自给马找母马伺候,我们可没钱付账!”
冯赛笑眯眯道:“在我们这里,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只要身份足够尊贵,一切都是免费的,以诸位的背景家世和未来的前程,这点小小的心意,不足挂齿。”
少年们不过是十几岁,初涉世事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到处闯祸,其实是为了实现自身畸形的价值观。
如今得到冯赛吹捧,顿时个个如饮美酒,熏熏欲醉。
而一旁的王霖,则面色死灰,眼睛刹那间再次黯淡了下去。
心情几起几落,他再也受不了刺激,血气攻心,一口鲜血吐出。
冯赛连忙扶住他,急忙道:“啊呀,军爷,你这是怎么了?要死了吗?要死了请说一声,千万别死在我这里。来人啊,把你们家军爷抬回去,还来得及!”
王霖死死的盯着冯赛,眼睛一瞪,刚要说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晏宁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眼睛似笑非笑,道:“王指挥使,装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在战场上不管死没死,都要补一刀,我这里也一样。”
“你以为装死就能逃避吗?不要傻了,从你走进这小楼起,你就惹上大麻烦了。我今天要是让你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以后这小楼也不用再开了。”
王霖缓缓闭上眼睛,半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吐血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