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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出垂拱殿，走上台阶，来到廊下，一瞥见，看见一个人站在廊下，背脊挺直，缩着袖子，双手握在一起，嘴唇紧抿着，脸颊上压出了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这是个年轻的内侍，看上去似乎很愁苦，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急躁，轻浮等一些年轻人应该有的毛病，他就像是一个年轻的老人。
除了身体是年轻的，王继恩已觉得自己是个老人了，不仅心态上，而且他身上的服饰也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晏宁停下脚步，回头对身边一名小内侍道：“带我去更衣。”
小内侍点点头，不敢说什么，直接带他去了。
如果换了别人，就算憋，也要憋出宫去。谁敢在皇宫内出恭？要是被皇帝老爷子听见，还指不定怎么想呢，怎么，你见到我就想出恭，朕有那么讨厌吗？
可是，面对这位爷，小内侍除了点头带路，什么话都不敢说。
一边走，晏宁一边问：“那个王继恩怎么调到垂拱殿来了，我记得以前他得罪了我，我已经把他打发去掏粪了。”
小内侍脸色一苦，“爷，我记得你以前跟王继恩关系挺好的，还一起出去喝酒来着，他怎么得罪您了？”
晏宁不以为然道：“此人没大没小，区区一个小太监也敢跟我顶嘴，活腻歪了。”
小内侍的脸色更苦，这就是他不怕晏宁的原因，翻脸无情啊！
而且，还往死里整，掏粪，那是人干的活吗？
晏宁不耐烦道：“你还没说，王继恩是怎么回事呢？”
小内侍压低声音道：“王继恩这小子可不得了，他有靠山了！”
晏宁道：“谁？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吗？”
小内侍道：“是皇弟，别跟人说是我告诉你的，被王继恩知道就麻烦了，他如今可是垂拱殿的小头目呢。”
越是靠近皇帝身边，地位越高，看来，赵光义的能量还真不小。不过，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王继恩的真实身份。
“到了。”
晏宁进去，“在外面等着，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爷，那你快点啊，送走了您小的还有事要忙呢！”小内侍都快哭出来了。
皇家的茅厕与众不同，整洁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显然是经常清洗过的，水流哗哗，有水流通过竹筒引到这儿，不断冲刷。
晏宁走进一间隔间。
“你来了。”
“我来了。”
声音不高不低，从隔壁传来，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隔壁沉默了一会，“我知道。”
晏宁道：“很好。”
“你肯定认为是赵光义在官家面前告你的状。”
“难道不是吗？”
隔壁的声音斩钉截铁，“不是，是一个你绝对不会想到的人。”
“王溥。”
隔壁的声音充满了吃惊，“你怎么知道？”
晏宁叹息道：“你在宫中，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什么事？”
晏宁道：“赵光义暗中和王溥有联系。”
晏宁见对方在消化这个消息，接着道：“所以，赵光义并没有排除嫌疑。”
晏宁已经有些后悔了，为了阻止赵光义做上开封府尹的位置，他可谓费尽心机。原以为赵光义该偃旗息鼓了，却没想到此人手段了得，在暗地里搞事，还不如放在明面上呢。
“我个人认为，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说是直觉也好，猜测也罢。”
晏宁道：“这些都不重要，王溥老匹夫，真当我好欺负吗？我已经决定，给他点教训。”
晏宁正要离去。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今天就算你不来宫里，我也要去找你，我发现了一件事。”
晏宁道：“哦？”
“前天，赵光义请我赴宴，那是个私人的聚会，人不多。酒酣之时，我听到，有一个姓程的文士，在赵光义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隐约听到了你的名字，还有契丹的字眼。”
晏宁目光一凝，“你是说，赵光义勾结契丹人？”
他很快发现了要点，如果能抓到实质性证据，那赵光义就死定了。
而且，姓程的文士，应该就是上次在城门口见到的程德玄，上次的帐还没算清呢，这个程德玄非收拾不可了。
隔壁的声音有些疑虑，“也许是我听错了，但不管怎样，你自己要小心，这很可能是针对你的一起阴谋。”
晏宁洒脱一笑，“我不怕他搞小动作，就怕他不敢动。”
晏宁走后，隔壁的门打开，王继恩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看着晏宁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
这一日，小楼外，人山人海，大树上，墙头上，全都是人。
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带着铺盖卷，有的甚至还搭起了火灶。
有汴梁本地的，连夜在这里抢占有利地形，有外地球迷，已经提前五天抢占了位置。民众对于蹴鞠的热爱，不分地域。
紧张喧闹的气氛中，一对对全副武装的禁军在现场维持秩序，今天是蹴鞠比赛的半决赛，胜出者将进入决赛。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故，比如球迷冲进校场，骚扰球员之类的事情。
内殿直蹴鞠队对决南唐蹴鞠队。
应该说，这是一场谁也不看好的两支队伍，却出乎意料的走到了最后阶段。
内殿直往年一直排名靠后，今年却一反常态，他们踢着好看的蹴鞠，赏心悦目，既好看，又能赢。
他们的赛程应该说还不错，小组赛没有强敌，顺利出线，淘汰赛中，遭遇的也都不是很强的队伍，一路砍瓜切菜，轻轻松松。
当然，这赛程你说要没有鬼，晏宁还怎么赚钱？
而南唐蹴鞠队，则是本届黑马。
虽然南唐蹴鞠队一向不弱，但离顶尖还差那么一点，而且，大宋军队面对南唐时，有一种先天的优越感，这主要源于战场上养成的自信。
所以，今年南唐蹴鞠队先是两球落后，接着连扳三球，逆转淘汰了侍卫亲军步军司这支传统强队时，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他们的队长，年仅十八岁的皇甫继勋一战成名。
大宋民众因此对内殿直充满了期望，盼望着内殿直淘汰掉南唐人的蹴鞠队，一扬国威。又有点担心内殿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毕竟内殿直一向不怎么强势，成员都是勋贵子弟。
小楼四楼的一间房内，赵光义和赵普对面而坐。
赵光义看着小楼下的场景，“你说，晏宁会赢吗？”
赵普优哉游哉道：“我只知道，他押了自己三千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