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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一夜未眠的民众们悄悄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街道上空空荡荡，清冷的风儿吹起地上的落叶，和之前的清晨没有差别。
昨夜的刀光剑影，就像是一场梦。
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汴梁民众对于兵灾的适应能力极强，数十年间，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民众们对于王朝更替的景象习以为常。
早起吃早膳的民众，蹲在西墙角，一人捧一只大碗，津津有味的边喝粉羹，边闲聊昨夜的见闻。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汴梁城里有契丹奸细，抓门暗杀朝廷官员，来无影，去无踪，可了不得了！”
其他几人一听都吓得缩了缩脖子，生怕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杀手。
也有人不屑道：“怕什么？昨晚各位不是听到风声了吗，那就是内殿直的晏都知在清扫败类，诸位不用怕，契丹奸细已经全部摆平了。”
提起昨晚的事情，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可不是吗？外面兵卒来来去去，搅的我心慌意乱，一夜没睡着啊！”
“俺也一样！”
“我还当是又要换皇帝了，寻思着，柴官家去了，赵官家也才坐了一年多的龙椅怎么就——”
此人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堵上了嘴。
“话说，晏都知真是勇猛啊，蹴鞠大赛也就他杀到了决赛，平时那些号称禁军精锐的货色，都成了银样镴枪头！这次他帮助铲除了城里的契丹奸细，让老百姓都安心不少。”
“不多说了，今日卖力干活，早些收工，回家也不与娘子耍了。连夜卷了铺盖，提前去校场抢占位置，听说外地来的乡巴佬已经在那里住了好几天了。”
“老哥我今年跑码头赚了点钱，就不陪哥几个吹风了，十贯钱，小楼走起！”
众人一片惊叹之声。
又有人叹息道：“这次决赛，内殿直可是凶多吉少啊，你们可知道，尹大吉被人打断了腿？
......
距离决赛还有一天。
穿戴一新的晏宁提着两盒点心，在晨光熹微中敲响了一扇半旧不新的大门。
好一会，一个衣衫朴素、不施粉黛的妇人探出脑袋，警惕了看了晏宁一眼，她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很秀丽，眼角有轻微皱纹。
“你找谁？”
晏宁摆出最具和蔼的笑容，不卑不亢道：“我找潘将军。”
妇人脸色一遍，再一次上下打量晏宁一番，身材笔挺，目光坚毅，很明显的军人风格，尤其是，腰间一柄三尺剑。
妇人目光一凝，在门口楞了好一会，也不说开门，也不说回绝。
晏宁奇怪的看了她一会，见她的脸上出现了悲痛的神情，摸了摸脑门，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说着就要挤进去。
“砰”
“等着！”
妇人猛地把门关上，差点没把晏宁的鼻子撞歪了。
大门再次打开，中门大开，这是迎客的最高礼仪。
此时晏宁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正要离去，无意间抬起头，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
好一条昂藏大汉！
潘美一身布衣，气宇轩昂，面孔棱角分明，皮肤微红，一部胡须飘然于胸，像极了传说中的关二爷。
晏宁见到正主，正要行礼，却见潘美如电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即说了一声“跟我进来。”就率先进了门口。
二人进了门，穿过窄小的院落，进入客堂。
潘美的居所是一所简陋的民居，只有半亩左右，客堂里拜访着桌案和生活用具，可以看出，这里除了待客之外，平时用作卧室之用。
潘美出身武将世家，少年时加入内殿直，作为柴荣的侍从。高平之战崛起，随后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世宗一朝的重要将领，负责一面军事。
潘美并不穷，他的俸禄很高，皇帝也经常赏赐财物，只是他每月都要把大部分收入接济战死士卒的家属。朝廷虽然也有抚恤，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行政效率低下。
宋朝建立，潘美作为世宗皇帝的嫡系，地位十分尴尬。石守信、王审琦他们虽然也是世宗皇帝的嫡系，但他们更是赵匡胤的嫡系。
和曹彬有些类似，潘美属于丛龙派，但是不参与派系斗争。
对于曹彬，赵匡胤欣赏他的才能，哪怕他是前朝勋贵。经过一年的考察后，曹彬并没表现出异常举动，赵匡胤仍然打算重用。不会因为派系不同而打击。
而潘美之所以被闲置到现在，源于在一年多前，宫廷政变的那天，他做了一件事。
潘美收养了柴荣其中一个幼子。
赵匡胤披甲执剑带兵进入宫内，见柴宗训瑟缩在龙椅上，旁边两个宫女战战兢兢的各自抱着个婴儿。即柴熙让、柴熙诲。赵匡胤当即回头环视诸将道：“还留着干什么？”只有潘美和另一人面露不忍之色，反驳道：“于理不合。”赵匡胤犹豫再三，把其中一个孩子交给潘美抚养。
晏宁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内殿直少了尹大吉这个重要一员，他需要寻找一个实力足够的替代者。
首先，这个人不能是已经上场过的，其他蹴鞠队的成员。倒不是有硬性规定不能重复参赛，只是未免让契丹人小瞧，败军之将就不必上场了。这是赵匡胤的原话，晏宁无奈，他还想找几个殿前司的猛将出场。
晏宁绞尽脑汁，目前有点名气的武将，哪个不在蹴鞠队的行列之中？
倒是有一些猛人，比如符彦卿，王全斌......都是老将，头发都白了，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以免被人嘲笑大宋无人。
要找，就要找那种边缘武将。
于是，晏宁想起了曾经跟人提起过的潘美。
潘美的实力毋庸置疑，再过二十年，他就会威震天下，之后被列入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名垂青史。如果没有《杨家将》这部书的话，流芳百世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正是潘美一生中最低谷的时刻。
来之前，晏宁已经取得了赵匡胤的认可，在实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晏宁坐在椅子上半天，把客堂里寒酸的景象看了一遍又一遍，正等着上茶之后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却迟迟没有等来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