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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沈君兮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跟了她十几年的清芙,总会没来由的怅然。
这些年来,清芙固然犯过错,可沈君兮心里记得最多的还是她的陪伴,她的温柔。
她也曾提过想要给清芙找个好人家,可清芙看上去并不是很愿意的模样。
沈君兮经历过情爱,也明白情爱一事须得出于自愿,方能得到幸福,也不好勉强。
她这一生,都在为了责任,为了别人而活,她只希望清芙的人生,可以由她自己做主。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归宿,过得幸福,沈君兮只觉得哪怕是自己大限将至,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唯一不舍的,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北辰修和两人的孩子了吧。
沈君兮很明显的感觉到,随着孩子的逐渐成熟,七个月大的时候,她做什么都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时常头疼,胸闷气短,拿东西也使不上力气。
舒月察觉到了她的虚弱,和鬼医闷在药方里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能缓解这些症状的办法。
可沈君兮这本就不是病,是一种身体状况的衰竭。
那次秋宴过后,她时常会觉着眼前视线有些模糊,甚至于听力也跟着不怎么灵敏了。
为了不让北辰修和舒月他们担心,沈君兮尽全力的瞒着他们,努力伪装的像是一切如常。
直到偶然有一次,北辰修下朝回来,见沈君兮在那里看书,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北辰修本以为,沈君兮只是一是出神没有听见,谁知自己都走到了她身后,她还是没有反应。
一股无形的恐慌弥漫开来,北辰修绕到沈君兮身前,方才见她抬头,状似没有任何异常一般,弯唇笑道:“你来了。”
音色柔和,如往昔一般,好似真的只是出神没听见他唤她。
北辰修笑了笑,颇有几分强作镇定的味道,轻声道:“在干什么?怎得都没听见我唤你?”
沈君兮抬眸看着他,答道:“在看书。”
她顿了顿,复又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一点也不曾察觉。”
北辰修微微蹙眉,道:“方才。”
看沈君兮这模样,分明还是对答如流,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直到北辰修对上沈君兮的眸子,才发现她眸色闪烁,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口型。
北辰修一阵心慌,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他能确定,这个时候,沈君兮应该是看着自己的背影的。
状似无意般,北辰修淡淡道:“我见你在宫里闷得慌,不如让丞相夫人进宫替你解解闷?”
半透明的褐色茶水自紫砂壶中流淌而出,袅袅茶香间,北辰修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只盼望沈君兮能回自己一声。
可什么都没有,后面的女子,一句话也没说。
北辰修不动声色的转身,沈君兮正抬眸看着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窗外的阳光洒在女子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她眸色温柔,美目顾盼,巧笑倩兮,用着充满温柔和爱意的目光看着他,好似她的世界里,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
可偏偏就是这种温柔和爱意,让北辰修不自觉的鼻头一阵酸涩。
她已经听不太见了是不是,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是不是?
他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的唇语,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不肯流露出丝毫的脆弱,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担心。
可北辰修不希望,沈君兮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要伪装的那般完美,那般无懈可击。
揭穿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却又吞回了腹中。
北辰修舍不得,舍不得戳穿她的伪装,流露出她的脆弱。
沈君兮是个生而骄傲的女子,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她。
北辰修扯了扯唇角,让自己面上的笑容自然一些,却听沈君兮问道:“我见你笑得勉强,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北辰修柔声道:“太平盛世,有上官钦的辅佐,又有谁能生乱。”
沈君兮轻笑,任由他拉着自己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挺着个肚子去外室用午膳。
用膳期间,北辰修再次背过沈君兮佯装责骂舒月,沈君兮却一点也没有反应。
他终于确定了,沈君兮是真的……听不见了。
舒月也发现了北辰修的异常,他仍旧背过沈君兮,看似是在和舒月说话,却用着正常的声音,正常的语调,一字一句道:“兮儿她,听不见了。”
舒月面上的愕然一闪而过,却发现北辰修这话说完,沈君兮还是没有反应。
舒月愣在了原地,而北辰修好似很早就察觉到了这件事,伪装的无懈可击,回眸替沈君兮撩起了耳边的碎发,见她抬眸一笑,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舒月上前替沈君兮布好药膳,不动声色的看向她,笑容柔和,轻声道:“娘娘,师父那边唤我还有些事,我就先下去了。”
她口中的师父,便是鬼医了。
自打舒月拜入鬼医门下之后,沈君兮便给了她一个最高品级的女官职位,让她和锦瑟、清芙都脱了奴籍,自此再不能自称奴婢。
舒月知道,沈君兮早就将他们当做了一家人,便没有推辞。
而她也注意到,沈君兮看向自己时眸色闪烁,像是在分辨她的唇语,然后弯唇笑开,道了声:“去吧。”
舒月习惯性的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然后在沈君兮后面,又试探性的唤了声:“娘娘?”
无人应答。
一时间一阵酸楚,眼前一片泪意朦胧,舒月近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匆匆出了门,一路小跑的去了鬼医的院落。
见到师父的时候,舒月眼里的泪都还在,将落未落。
鬼医看到女儿这般模样自是心疼不已,当即便替她拭去泪珠,面上浮出几分心疼和怒意,“月儿,是谁弄哭了你?是不是云展那小子!为师给你做主!”
舒月摇了摇头,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师父,娘娘她……失聪了。”
话说出来后,舒月好似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刹那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