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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轩时常人满为患,专门挑了清晨去,客人才少了些。撷枝笑意盈盈地看着孟益道:“又让你破费了。”
“你喜欢就好。”
撷枝随手挑了绛色金丝并蒂莲纹妆花缎和天青色蝉翼纱,叫小二包起来。店小二问:“姑娘,要不要我们这里给您制了成衣才给府上送过去,都是京中时兴的款式。”
“几时能做好?”撷枝问。
小二道:“这都是苏州新进的料子,得现做。这几日又接了许许多多的单子,这样算来,最早也要三个月。”
撷枝摇摇头道:“等不了这么久。”
孟益笑道:“你几时这么缺衣服穿了?”
撷枝道:“这是我送给凤羽的新婚礼物,她再过几日就要出嫁了,等做好了再送她就来不及了。”于是吩咐小二:“就把它们包起来吧。”
“凤羽这丫头竟然都要成亲了,”孟益有些惊讶,“我记着她比你还要小两岁。整日里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
撷枝假意嗔道:“怎么,你舍不得凤羽了?”
“你知道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可真的是只把凤羽当小妹妹。”孟益说着又走到另一货架上,“你早说是给凤羽的呀,妹妹嫁人哥哥哪有不送贺礼的道理。”
孟益又道:“既然这些要送给凤羽,我还是重新挑一些给你吧,只当是给你赔罪。”
撷枝叹气道:“说来也应该是我要向你赔罪,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太子殿下责罚。事后周翼之还到我跟前幸灾乐祸,被我撵出去了。”
“他还敢跟你编排我?”
“我心里替孟郎担心,不知道那周翼之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谋了新的生意。只怕他把自己掰扯干净了,要反过头来咬孟郎一口。”
孟益气得胡乱地顺了好几匹各色衣料,因为太子盯着,身旁不敢带小厮小厮。这些衣料只能自己抱着,足足挡住了一张脸,短短一小段路撞了好几次柜子。
等到柜台结清了账才发现撷枝并没有跟着他,四下张望便看到撷枝正在同两个人说话。那男的他认识,就是那个整日里纠缠自己心上人的崔荻。另一个人是个老妪,身着翟色嵌金丝寿字对襟长袄,发间是繁花红宝石如意簪,一派雍容华贵,想来就是崔荻的外祖母永安郡主了。
孟益虽心底不情愿,还是上前给郡主行了礼。崔荻见到孟益在这里不免有些吃惊,悄悄看向郡主,郡主没有回应崔荻,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微笑问撷枝:“这位是?”
“小生孟益,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孟博。”
“原来是太子妃娘娘的弟弟,”郡主道,“姐姐这样冰雪聪明,做弟弟的果然也是一表人才。”
听到这话孟益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崔荻只黑着脸一言不发,柳撷枝亦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等出了绮罗轩,永安郡主才冷冷道:“这就是你瞧上的那位姑娘吧。”
“外祖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永安郡主瞧着崔荻这样痴心,十分疼惜地劝慰道:“若我没有看错,那姑娘应该是个青楼女子吧。太子妃那胞弟,贯是个会取乐厮混的,这姑娘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束身自爱的。”
崔荻想要解释,可又不能将他们与孟益的事情告知永安郡主,心中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道:“是那孟益纠缠不休巴巴跟过来,柳姑娘并不愿搭理他。”
“荻儿,”永安郡主无奈地笑道,“她要是真如你说的这么好,你带她来见我就好了,又何必遮遮掩掩说什么抱恙在身,还让我抓了个现形。想来你也是知道,像这样的女子终究难登大雅。”
崔荻激动道:“外祖母,我知道不该瞒你,可我也是怕您说出现在这样的话来。柳撷枝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才给人贩子拐到了青楼做了卖艺不卖身的歌伎。她聪明高傲,从没有客人敢轻薄她。您是菩萨心肠,一定也是怜悯她身世的。”
“荻儿,我前日里才和你说过,我是不计较出身的。这柳撷枝要是真如你说的是个洁身自好的清倌,纳了做个偏房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我今日瞧着她,对你并没有那样的心思,我忖着怕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永安郡主句句话像刀子戳中崔荻的心思,他不由感慨外祖母果真有识人之能。可这样费力的自欺欺人终于得到验证,只像是吞了铅石,整颗心都落了下去。
崔荻无力道:“她心里是有我的,只是觉得齐大非偶,才这样疏远我。”
郡主只道:“此事莫要再提了,你的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你父亲。”
拾芳楼到孟府是从城北到城南的距离,送走了撷枝,孟益再也无心闲逛,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给拉了回府。这个时节树木葱茏,整座府邸被藏在这道碧色风景的最深处。孟益从想不到什么“心远地自偏”的话,只知道向来只有阴谋诡计才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孟益心里一阵厌烦,将外氅脱下递给丫鬟。丫鬟接过外氅道:“少爷,殿下传你去回话呢。”
孟益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连衣服也不愿意换,将就着一身居家的长袍又风尘仆仆地乘车赶到东宫。
“姐夫。”他行了个常礼。
“方才去哪了?”太子审问道。
孟益回话:“去东市随意逛了逛。”
“和什么人?”太子冷笑着追问道。
“你跟踪我?”孟益气恼得嘴唇发抖,“我只是陪人逛逛裁缝铺也不成吗?”
太子冷笑道:“我此番叫你来,不是要求你从此不要去见柳撷枝。你要是实在舍弃不下她,那也不是我和你姐姐不能左右的。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卷进周家父子那些是非里,我可再也保不了你了。”
“姐夫,你是真的要查那私盐的事情了?”孟益一个激灵,“这可不行啊,我从前也是掺和进去的,这……他们出了事情,我也要跟着遭殃啊。”
“你以为这件事情我还能替你遮掩吗?糊涂!”太子呵斥道,“没有脑子手脚不干净,还敢做这样作奸犯科的事情。这样私密的事情被闹得满城风雨,教我如何能徇私情。这事如果我不查,就会有旁的人查,御史台那些个言官可不是吃素的,光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几句话说完,周益已是两股战战,颤抖道:“姐夫这是要把我推出去?”
“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揪出来当靶子了。我现在只警告你,不许再和周遥往来,这样的话日后要是查到你什么,我还能觍着脸向父皇求情给你从轻发落。要是你继续顽固不化,那我和你姐姐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更夫的铜锣声渐渐远了,夜色浓稠得像是打翻了的墨汁,烛火摇曳,好像跳动的精灵。月华如水,洒下凛凛清辉。朱红的漆香桌迎着流淌下的觳纹,却像是结了片片霜花,生了几许寒意。撷枝敛了敛千叶海棠窄袖稠衫,缓缓落笔。
云嫣夜里看到怡云阁上着灯,知是撷枝心里藏着事睡不着,便也披衣起来轻轻叩门道:“撷枝,你睡下了吗?”
撷枝忙搁下笔给云嫣开门,油灯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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