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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满爸在家坐着看电视,眼神却在发呆,过了一会,蔡淑芬喊满爸跟她一起到村口小卖部买点酒水。满爸点头,拿起电瓶车钥匙,两口子往村口方向去,路上碰到很多熟人,蔡淑芬在后座位置上见人就打声招呼。
原本今天满爸还要下地,被蔡淑芬阻止了,劝道地里活是干不完的,一年里头就这几天休息,铁人也需要休养的,满爸是个听话的男人,把背篓放下,镰刀放回原位,自己找个位置呆着,像家里的这种小事,一般都是听女人的,女人怎么说怎么做,保证不会错。
这种听话的优良品质不是满爸个人特色,是整个清河村的男人都继承着这种传统,品质也有强弱之分,当然,满爸在这里面能进的了前三,不抽烟,酒也很少喝,家里的财政大权全部上交女人,像个黄牛一样一年几乎无休的埋头苦干,忙完外边,家里的活也没少干,喂鸡烧火煮饭,样样来,村里的女人都挺羡慕蔡淑芬,找了个会疼人的老公,虽说木讷一点,不过结婚过日子,知冷知热最重要,满爸简直是把村里其他男人给逼上了一条不归路,给全村妇女树立了一个好老公标准,一旦两口子吵架,动不动就是满爸那个男人咋样咋样,满嘴的艳羡和委屈,给男人看到,想起牙都痒痒的。
路边妇女看着蔡淑芬两口子,漏出羡慕神色,羡慕完老公,儿子也不放过,妇女聊天就会说蔡淑芬绝对上辈子烧了高香,不然怎么能找到满爸这样的老公和满心这样的儿子,长相不差,又会挣钱,自己家里的儿子能不伸手要钱都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了,哎,别人家的千般好,轮到自己就是鬼见愁。
满心跟小小在家,小小没事就在楼上呆着,两兄妹都是喜欢独处的人,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随便折腾,满心没回房间,好久没在院子里呆了,外边气温低,满心给腿搭了毛毯,他又坐回轮椅去了,俗话说习惯成自然,他现在两手灵活的驾驭着轮胎和把手,一个人在院子一角发呆,小花坛里只剩光秃秃的玫瑰杆,半枯萎的树叶零星几片,满心在看什么,他在看嫩芽,南方的三月,气温稍微回升一点,小树苗也抬起头迎接又一年的崭新生命,玫瑰也是,从它的根部串起好几根新鲜嫩芽,新鲜又稚嫩,树木就是这样,你看着它好似已经枯萎,已经没有任何生机,可是突然你猛不丁的再一看,又有新的生命延续,生生不息。
天空泛蓝,起风时吹起片片黄叶,三角梅树上挂着的枯萎黄叶随风缓缓升起又慢慢坠落,洒落在院子门口周边。
“满工头”从门口冒出一人影,满心偏头一看,是白师傅在叫他,穿着个青色羽绒外套,厚绒裤子,被风一吹,脸上的肉皮都仿佛被晃荡一下。
“你来干什么”来了有什么用!满心没想过白青山今天会来,或许在医院,在他回来的当初,他想过他看见白青山,他会有什么反应,让他滚?让他赔钱?这些都是可能的。现在他看到白青山,说不上来哪种感觉,喉咙像卡着一口痰,有种想吐不能吐出来的恶心感。
铁门是打开的,满心没有开口请他进来的意思,他自己推了推门就进来了,离满心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我来、、”白师傅已经没有前几个月说话的冲动劲和火气还有不服,变的低声下气、平和了了许多。
白青山是个啥子人,他哥白青树最有发言权,人立起牛高马大的,全是空心货,自己没得点本事,脾气还大,脑壳还木,说不清道理的这么一个人。
白青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啥子,这几个月他都不敢想这事,当时架子倒下来他就被吓到了,吓得两腿发软,看着周围没人,他也不管满心怎么样,脑子里就是不能待在这,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连夜回家去,这几个月他也不敢出门,不敢打听,每天一清早就找个偏僻土地上扯草挑水,也不怎么见人,一直忙,忙到身体累了,晚上回家倒头就睡,吃也吃不下几口,整个人见着风瘦,五十不到的男人,头发根部白了一圈,白水两母女看着他这样子,问也不说,想帮忙都没法搭手,地球就这么大点,该见的怎么也躲不开,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一趟门就给碰见了,碰见之后,之前被自己压制的事情全部冒出头,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回放,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睡下了脑子还在想,他这个样子扰的旁边白母也不能安心睡下,终于白母还是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有什么就说,天塌不下来,缓缓地语气和黑夜给他勇气,他才开口坦白自己坐下的孽。
白青山还没讲完,白母把灯给打开了,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这个睡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她开始为自己心疼,平时活路再多,她都没抱怨一声,可一个男人不像男人,该他挑起的责任,他肩膀却扛不起,活了这么多年,心都被狗给吃了,她真的很可怜,。灯光一照在白青山脸上,他开始不适应,还想埋怨白母干嘛把灯打开,刺眼的很,白母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整个人是有感觉的,他自己闭眼翻了个身,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他没办法,一切都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那工头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看到他拄着拐杖在医院”
“严重不”
“不知道”
“你没问?”
白青山侧躺着,摆摆手。
“那你明天去他家看看”
“不去,我去干嘛”
“你说你去干嘛”
“你自己造的孽,不去看看你良心还有么有”
白父不想去,可是大早上被白母拿眼看着,瞪着,他脚步不自觉就踏出家门,临行前还被塞了东西。
“满工头,这事、、我有责任,这钱你拿着”说着就把存折递过去,满心没接也没看他,他自己走上前放在满心腿上,
满心拿起打开一看,三万!看完什么话也没说,白青山站在一边,心里挺忐忑的。
“那我就先走了、、”白青山认为,不说话就代表接受了,虽然当时他临阵脱逃,不算个男人,他也受到了自己良心的谴责和金钱的惩罚,他应该原谅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把钱拿回去”白青山已经准备抬腿走人,被一句话又给放下来了。
白青山不太明白满心的意思,钱不要!
“这钱算是我赔给你的医药费,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心里不好受”白青山主要是想让他把钱收下,话说的到也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满心更不愿意要他这钱,他现在成这个样子,他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男人,受点伤有什么关系,只要脑袋没坏,照样能干出一番事业。至于白青山,钱他不会收,自己安慰自己是一回事,可其他人也别想过的有多好,就让他一直难受下去吧。
白青山没上前去把钱拿回来,满心不想让他继续呆下去,不拿的话他就给他撕了,白青山被吓到,接过钱就匆匆忙忙跑了。
满心望着白青山跑走时的背影,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当钱真的作为一种赔偿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突然为自己和白青山感到可悲。